二十五
夫人生气应该怎么哄。
谢涣那边琢磨了老大一会子,直到晚上,才写了一封情深意切的书信。
而这书信没等到送出去。
沈濮濮那边却迎来一个巨大的打击。
旺苍县迎来初雪。
柳安府城却依旧干冷,平日里没有风还好,若是起了风,凌冽的寒气顺着没拢好的衣领窜进外衣,就觉着整个人的精神都升华了。
沈濮濮早早的备好了银丝碳。
这会子没有天气预报,也没有所谓的专家说极寒,只是习惯了在现代有暖气的日子,突然性的冷下来,她有些高估自己的身体情况。
胡子来府城本来就是同沈有财谈生意,趁着天气还未下雪,他们在沈府聊了很长时间。
这些沈濮濮不知道。
只是想着往后越来越冷,怕是会懒得出门,沈南风带着一兜子的猪蹄鸭架去荣华园里找魏竹青喝酒。
他这年纪轻轻的,沈濮濮嘱咐着说少饮酒,对身体不好,彼时三五跟在沈南风身后,就看着小少爷的长发在身后摇摇晃晃。
整个人散发着意气风发,他的声音清亮,就像是所有听姐姐话的小弟弟似的。
“晓得了,只喝果酒。”
他这样听话,沈濮濮倒也没法子,有心说果酒也得少喝,不过想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又抿了抿嘴。
左右魏竹青也是个靠谱的。
鹊桥榭里冷清下来。
沈濮濮在家里无事,便选了个好天气,出门挑些胭脂水粉。
仓库里还有些存货,但是姑娘家的,怎么会嫌东西少呢。
这次沈濮濮倒是没有一个人出门,主要最近揽月看她看的紧。
或许是临近庙町节。
街上比起以前更加繁华。
沈濮濮今个穿了身桃红色的绣群,因为天气冷,外头的夹袄里添的棉花,马车里放着热滚滚的茶水和昨个一时兴起蒸的乳糕。
她近来减肥到了一定的瓶颈,见天的吃吃喝喝,倒也不会反弹。
沈有财虽说心疼现下瘦下来的闺女,但是绕是这位四五十岁的中年老男人,也不得不承认,瘦下来的沈濮濮,比她娘还要好看。
府城里有三家出名的胭脂铺子。
其中最大的一家是沈府的,沈爹这些年什么都碰点,也不知道是不是点子正,做什么发什么。
沈府的铺子叫桃李春风。
而余下的便是另外两家,一个是踏花游,一个是小楼听雾。
沈濮濮在书里头看到过,踏花游的铺子现在还籍籍无名,等过了两年,京城里的那位微服私访,带着宠妃闲游经过柳安。
不过随手在踏花游里买了两件胭脂,回了宫后,宠妃为了炫耀,将这胭脂炫耀吹嘘,好在这东西真的有用。
那宠妃本就生的貌美如花,涂了红唇,点了胭脂,画了花钿,在花灯会上,给皇帝舞了一曲,此后身份更是上了一层楼。
而踏花游的铺子也因此名声大噪。
不少宫里的妃子托家里人去柳安买胭脂,而那些进了宫的却又家里有背景,一时间,踏花游挤掉沈府的桃李春风。
成为柳安府城最大的胭脂水粉商,好在沈家家大业大,对此生意也不是很在意。
再加上那时候沈有财为沈濮濮的生活担心,身外之物更是不在意。
想到这里,沈濮濮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今日未曾打扮,一张素颜看起来清新的很,头上挽了个发髻,趁着一张脸眉如远山。
沈有财担心的便是跟着谢涣去了京城之后的沈濮濮,不被人爱,每天枕着金银珠宝黯然落泪。
为了不再次走上那条路,沈濮濮这才没事就在谢涣那边刷存在感。
她想着谢涣对于情爱不甚在意,那等自己刷足了好感之后,日后便是带着一堆金银珠宝回柳安府城,谢涣迫于无奈也不能不同意。
而她爹看着自己现在过的挺好,想必也无需太过担心。
而那时候拥有一大堆银子的自己,每天吃吃喝喝买买买还不用努力,简直一石三鸟啊。
自觉考虑充足的沈某人,在下车之前,手动拽下自己翘起来的嘴脸,恢复了一副清清冷冷的面相。
桃李春风那边不用去,家里但凡出点新品,不消说第一个就得往沈濮濮这里送。
她打算去踏花游里转转。
那是座看起来不起眼的铺子。
门面有些小,门口摆着几盆鲜花,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倒也开的热烈。
沈濮濮没用揽月搀扶,门面最上方写了块牌匾,方方正正的踏花游三个字,她站在门口愣了愣,也不见有任何的小二出来迎接。
门口挂了个不怎么厚重的帘子,揽月在前方掀开,沈濮濮刚进去,迎面而来的一股热气,掺杂着胭脂水粉特有的香味。
整个踏花游里好闻极了,那些香味并不冲突,沈濮濮身上的寒气被这香味冲散,也是这个时候,她抬头快速的看了一遍四周。
和其他店铺里的明亮不一样,整个踏花游里的氛围有些昏黄,便是白天,里边也点了几盏油灯。
墙壁左右两方敲的钉子,然后摆上材质不同的板子,板子上有用白色瓷瓶装起来的不同种类的胭脂水粉。
整体种类不多,看起来倒也不杂乱。
因为帘子的打开,就看着油灯微微晃动,也是这抹子晃动,引的藏在桌子里的一名少女,慢腾腾的抬头。
屋子里昏暗,沈濮濮离的远,也没看清姑娘家的长相,她刚想开口说话,就看着那人从桌子后边出来。
小姑娘坐着轮椅,拿手往前推,她说话的声音有些低,不过因为离沈濮濮越来越近,不仅能听清楚,沈濮濮还看到了少女的长相。
她很白,和沈濮濮的白不一样,姑娘家的白带着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无力,整个人显得软绵绵的。
“姑娘要买些什么。”
她看起来年纪不大,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家铺子新收的伙计,现今的胭脂铺子里,倒是有许多的女学徒。
眼看着小姑娘眼睛里的认真,沈濮濮难免有些心软,她就半蹲下身子,和面前的小姑娘对视。
“小姑娘,你是这家铺子里的学徒吗,我想看看有没有适合我的胭脂,嗯,颜色不要太重的那种,顺便多买点香粉。”
铺子里有些热,沈濮濮将外头的披风解下来,揽月顺手接过去。
推着轮椅的小姑娘有些费力的往前挪动,看样子是要去墙壁上取瓷瓶,沈濮濮跟在她身后,双手伸出来,本想着帮上一帮。
小姑娘却快了两步,直接划在墙壁下边,那钉子订的有些高,她若是想要拿瓶子,就得站起来。
离的近了,那些香味更加浓重。
沈濮濮站在轮椅斜后方,就看着那个小姑娘,抿着嘴,整个人的态度有些丧。
平日里见惯了沈南风那个唯我独尊的张扬性子,沈濮濮看着软乎乎的小姑娘,不自觉的就放低声音。
“要哪个,我来拿。”
她这样的姿态,到底让姑娘放下了戒心,小手指了指第三排的粉红色瓶子,她看着沈濮濮微微抬起身子,然后一把拿下。
这才低着脑袋,轻轻开口,“我叫席和,是这家店铺的掌柜,不是小姑娘,也不是学徒。”
她低着头,自然没看到沈濮濮握着瓶子的手猛的一抽,当时因为背对着,沈濮濮的此刻面目表情能用狰狞来形容。
她本来以为今天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天,普普通通的自己普普通通的出门,然后找家现在普普通通的铺子,普普通通的买几瓶普普通通的香粉。
结果没想到!
踏花游不仅是未来柳安第一胭脂铺子!
掌柜的竟然还是未来第一女首富啊!
席和!
竟然是书里的席和!
相比较自己的不成器,沈濮濮颤颤巍巍的转身,如果说她一开始看着席和就觉着推着轮椅的小姑娘,看起来着实可怜。
这时候眼睛里已经满满的都是崇拜大佬的惊叹了。
也得亏这位在书里的描写举足轻重,沈濮濮被最近半年的生活腐蚀的如同一个没脑子的米虫。
她隐约记得,席和在小说里,是和吉云能够分庭抗礼的角色,如果说吉云是靠着一身穿越而来的本事,那么席和便是真正的天道之女。
没有人知道她家长在哪里,如何出现的,只是她一出场,便自带首富的名称,整个人霸气的不像话。
而之所以没有能成为女主角,沈濮濮摸了摸下巴,大概就是因为天道之女没干过穿越之女。
她的眼睛看着席和,整个人在神游,而席和看她不说话,一抬头,两个人在半空里来了个对视。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席和的眉眼生的清秀,因为年纪不大,轮廓还显的稚嫩,她顺着沈濮濮的眼神往下看,自己盖住腿的毯子微微划了一些下来。
彼时小姑娘好不容易软下来的神色瞬间变得冷硬,她就恶狠狠的提起毯子,因为用力,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客官若是买东西便买东西,不买东西便走,小店不招待……”
她抿了抿嘴,想了很长时间的用词,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沈濮濮。
而这会子的沈濮濮,却觉着自己跟个登徒子似的,但凡换一换身份。
这不就是调戏良家妇女么。
她调戏了未来第一女首富!
天!好有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