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长安城,这座大汉王朝的京师,因为刚刚经历了一场震惊天下的皇室父子之间的血腥大仇杀,一到太阳落山夜幕降临时分,很多人就会说,那些屈死的冤魂就飘散在夜空中,久久不散。
这样说话的人,随着时间地不断推移,越来越多,再加上有盗贼趁着夜色不时出没于达官贵人家中,很快,朝野间各种谣言蜂涌四起,闹得整个长安城人心惶惶昼夜不得安宁。
鉴于这种很不安定的形势,汉武帝刘彻及时采纳了丞相公孙贺的建议,决定在长安城施行严格的宵禁,以维护大汉王朝的稳定。
这天晚上,大街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行人,只有那些奉命而行的士兵瞪着警惕的眼睛,持枪荷刀,来回巡逻,气势很是威严。
夜色降临之际,老百姓都纷纷关门闭户,早早地躲在家里,不敢外出,唯恐惹上麻烦,大祸从天降落在自己一家人的头上。
刚刚过去的那场人间罕见的大仇杀,以及街头尸体叠加血流成河的凄惨情景,给他们的心灵深处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令人心有余悸,短时间之内无法消除。
此时,一股不大不小的夜风从大街的西头毫无阻拦地很顺利地刮到东头的时候,两条黑影出现了。
因为对长安城里的大街小巷非常熟悉,孙瑞与公孙敬义两人很巧妙地躲过了士兵的巡查,很快,就来到了西关。
不料,刚刚转过街头,路灯下,一队士兵排队迎面走来,吓得两人急忙隐藏在黑暗幽深的小巷里,等他们走过去很远,才长长地吐出一口冷气。
“孙大哥。师傅的院子就在那里。”公孙敬义用手指着不远处黑乎乎的一片房屋,轻声说,“我们现在就走过去。”。
孙瑞点点头,随即又很仔细警惕地瞧了瞧四周,见没有任何异常的动静,刚准备迈开脚步向前冲的时候,却听耳边突然响起了说话声。
“大胆贼人,竟敢深夜行动顶风作案,还不赶快乖乖束手就擒?”。
话音未落,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汉子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面含微微冷笑,目光犹如两道锋利尖锐的利箭,目光灼灼地紧紧逼视着他们。
原来是羽林骑左统领冷面阎王卫伉。少许,公孙敬义看清楚来人后,心中情不自禁地暗暗惊叫了一声,糟了,遇上催命的阎王爷了。
他知道,这个卫伉乃昔日大将军卫青的长子,文武兼备,忠心耿耿,深受皇上刘彻的宠信。其所统领的羽林骑被称为皇上的佩剑,无往而不利,无功而不返。
正因为行事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有时候甚至很残忍无情,江湖上才称之为冷面阎王,很是名副其实,一点也不虚妄。
这时,孙瑞已经判断出对方是官府中人,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说:“官爷,我们两人身体不舒服,想找个郎中看病。”。
“看病?”卫伉很不相信地大笑数声,冷声说,“你本事真大,居然带着公孙丞相的二公子,半夜三更地去看病。”。
见其识破了自己的谎言,孙瑞心一横,索性豁了出去,理直气壮地朗声说:“官爷,我们又没有偷鸡摸狗干坏事,不是贼人,你凭什么要抓我们?”。
卫伉没有理会这句问话,而是转变话题,冷声问道:“你是不是孙家庄的弟子,唤作赛八哥孙瑞?”。
作为皇上最信任的羽林骑左统领已经有很多年了,江湖上大大小小的门派,不论白道还是黑道,没有他不熟悉的。
孙瑞见对方一眼就认出了自己,便苦笑着点点头,准备还要狡辩,却听公孙敬义说话了。
“卫统领,我与孙瑞大哥刚从华山来到长安城,晚了一步,只好顺着小巷回家,还望统领大人高抬贵手,放我们走。”。
“公孙公子,我来问你。”卫伉沉着一张黑脸,神色很严肃地问道,“你不在太学宫好好读书,却跟着孙家大少爷胡乱跑什么?”。
不久前的一个深夜,在未央宫禁地,羽林骑无意中抓到了公孙敬义,将其关押在沣镐台,可是后来,鉴于丞相公孙贺的脸面,又不得不放了他。
如今,这个凉风习习的很是清爽的晚上,在这里又一次遇见了这位丞相之子,令卫伉很是恼火之余,心中滋生出了许多疑惑。
他之所以有这种很复杂烦恼的心情,刨根究底,完全出于自己,怨不得别人。
因为时至今日,尽管羽林骑四面出击日夜搜查,但还是没有抓获那个大闹长安城的江洋大盗,让他这个左统领在汉武帝面前很是抬不起头。
除此之外,最近这段时间里,通过一定的特殊渠道,卫伉还得到了不少有关匈奴以及前南越国在长安城里蠢蠢欲动的消息,真真假假满天飞,令他大为恼火昼夜不得安宁。
于是,在这个很特殊的八月里,为了完成皇上交付的重任,更为了自己远大的前程,他不得不亲自出马,希望大大小小能够有所收获。
果不其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大街小巷转悠了无数个白昼黑夜,今天晚上,终于有了收获,很意外地发现了孙瑞与公孙敬义。
此时此刻,如同饥饿疲惫寒冷失望到了极点的野狼,历经千山万水千苦万难之后,终于在无意之间抬头发现了眼前一只肥嫩的羔羊一般,令卫伉感到有点惊异之余,心中情不自禁地充满了狂喜。
“卫统领,我们两人是好朋友。”见卫伉这样问自己,公孙敬义心中一惊,随口说,“很多人都知道,包括我父亲。”。
见其说的如此有理有据,孙瑞不由得暗挑大指,心想,不愧是丞相之子,见多识矿,关键时刻,在这位名震天下的羽林骑左统领面前,不慌不忙,很会说话。
这句话即刻将卫伉噎住了。他很清楚,公孙敬义抬出他的父亲当朝丞相公孙贺,目的是想压制自己,有利于尽早脱身。
“公孙公子,这次不同于以往。”少许,他神色很郑重地说,“皇上颁下谕旨,长安城施行宵禁,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黎民百姓,都得遵守执行,不得违反。”。
见其这样一副毫无回旋余地的神态,公孙敬义顿时愣住了,涨红了脸,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略有失望地心想,利用父亲特殊身份的愿望落空了。
“卫统领,你听我说。”孙瑞满脸微笑,说话了,“我和公孙公子都是有名有姓的大好人,不是那些为非作歹的山野草寇江洋大盗。”。
“请你高抬贵手,先放我们回去。日后万一有什么事情,就来孙家庄找我。”。
尽管这几句话说的很谦恭也很有理,却丝毫没有打动卫伉。他语气依然很强硬地说:“皇上的旨意,谁也不能违抗。”。
说完,将神犬宝刀压在孙瑞的左肩头,凌厉的刀锋对准其脖颈,如果对方稍有反抗,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砍下其脑袋。
这样行事的时候,他想,你们两人是不是真正的江洋大盗,难道我还不清楚吗?权且拿你们俩人做替罪羊吧。
“卫统领,我们不是坏人。”见状,孙瑞心底里顿时腾起一股浓重的恐惧,急忙讨饶似地说,“我们服从你的安排。”。
卫伉满脸冷笑,不无嘲讽地说了一句,“不愧江湖唤作赛八哥,就是能说会道”。说完,发出了一声尖厉的呼哨。
旋即,羽林骑郎官韩怀礼以及方士栾大等人即刻从四面蜂拥而来,持枪荷刀,将公孙敬义两人紧紧围了起来。
“公孙公子,你怎么会与江洋大盗搅合在一起?”栾大一眼就认出了公孙敬义,忍不住用略显惊奇的语气问了一句。
黑暗中,对他的这句问话,公孙敬义没有回声,只是用很冷淡的甚至非常鄙夷的目光注视着对方,一脸的不屑不齿。
栾大又说:“真没有想到,公孙公子居然赶出了这等丑事情,这让丞相知道了,老脸往哪儿放呢?”。
“呸,滚到阴沟里去。”公孙敬义很气愤地骂了一句,“不知好歹的下流贱人。”。
如果不是韩怀礼等人用钢刀紧紧控制着自己,他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飞起一脚,狠狠地踢死这个不要脸的下三滥人物。
“带他们回沣镐台。”卫伉抽回神犬宝刀,铁青着脸色,厉声吩咐道,“回去后,好好审讯一番。”。
孙瑞与公孙敬义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更没有大吵大闹,很乖顺地被韩怀礼等几个羽林骑郎官押走了。
“卫统领神机妙算,不枉此行。”栾大笑嘻嘻地恭维道,“这回抓住了偷遍长安城的江洋大盗,就能够向皇上交差了。说不定,还会得到皇上的重赏。”。
自从结识了卫伉之后,他就一门心思想着如何讨来这位羽林骑左统领的欢心,以便日后能够像师兄少翁那样,得到汉武帝的垂青。
起初,刘彻很信任他的这位师兄,认为其上知天文中知鬼神下知地理法术高超无所不能,高兴之余,册封其为文成将军。
一年之后,不知是何缘故,少翁的法术竟然失灵了,又故作聪明地卖弄玄虚,欺骗皇上而被其一怒之下斩首示众。
当栾大听说师兄是误食马肝而被毒死的消息时,心中很是高兴,认为他是咎由自取的同时,也发现了自己出人头地的机会来了。
于是,从偏远的齐地风尘仆仆地来到长安城,以测字算卦为幌子,企图借机结交那些结交达官贵人,从而改变自己生不逢时的命运,实现黄腾达的夙愿。
俗话说,苍天不负有心人。几年之后,果然抓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偶然结识了羽林骑左统领卫伉,心中自然是非常得意。
此刻,借着昏暗的路灯,望着孙瑞公孙敬义渐行渐远的背影,卫伉没有理会栾大的这几句奉承话,心中在暗自琢磨,如何才能尽快抓到真正的江洋大盗呢。
蓦地,他发现公孙敬义转过头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目光中好像含有无尽的别样意思。
今天晚上,我抓了当朝丞相的二公子。迎着凉爽的夜风,卫伉冷笑着心想,公孙贺得知后,恐怕又要睡不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