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明媚的阳光,站在天下第一洞房前,望着这六个纤细而有力的大字,公孙敬义心中蓦地腾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很奇异的感觉。
对天下第一洞房这个名号的由来,他自小就听母亲王元梅说过很多次,长大后,也与枚枫几个好朋友来这里游玩过很多次,根本没有察觉到其与别的石洞有什么不同。
若实在要说它与众不同的很特别之处,只能用两个字概括,大,深。大洞里面套着无数的小洞,洞洞相连,很容易迷路。
就这样一个看似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石洞,正是有了一个很神奇迷人的爱情传说,才扬名天下,成了华山一道很特别的风景线。
站在洞前略微沉思了一小会儿,公孙敬义紧紧克制着心中那股莫名而又复杂的情绪,借着明亮耀眼的阳光,小心翼翼地缓步走进石洞。
在他遥远而清晰的记忆中,从外面看,这座石洞只有一个很狭窄的洞口,不高,仅仅容许一个成年男子低头弯腰通过,而里面却很大很深,可以隐藏几百人而不觉得狭小。
进了石洞,刚向前走了数步,就觉得一股寒光迎面扑来,公孙敬义暗叫一声不好,急忙侧身紧紧贴住石壁。
就在这一刹那之间,几枚黑白石子呼啸着盘旋着从眼前电光石火般地飞过,顿时惊得他后背上冒出了丝丝冷汗。
看来,这个自称是萧史后人的萧十娘,是绝对不容许别人踏进这个石洞一步。
在这之前,听师傅许定南说,萧十娘性格很古怪,平日里很少与世人来往,特别是霸占了天下第一洞房之后,就很孤独地过起了与世隔绝的隐居生活。
这时,越往里走阳光越弱,借着越来暗淡的那点亮光,公孙敬义紧贴着石壁,圆睁双眼,怀着极度警惕的心理,轻轻地慢慢地向前一步一步挪动脚步。
此时,石洞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显得很幽深莫测的同时,也夹杂着一股浓重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气息。
就这样,过了很长一会儿时间,公孙敬义那颗提悬在嗓子眼的心刚刚落下时,突然,石洞深处响起了一阵尖细而锐利的声音。
“哈哈哈,你师父许定南那样一个高手,都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你这个当徒弟的,还想活着出去?”。
这句尽显霸气的话,令公孙敬义大大地吃了一惊,当即站定脚步,目光密切注视着石洞更深处,心想,这萧十娘果然凶狠霸道,与传闻中的一样。
少许,他大声问道:“萧老前辈,我师父现在在哪儿?”。
“老娘不是已经说过了吗?”石洞深处传来一阵咯咯咯的冷笑声,犹如三更时夜猫子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他死了。”。
这句从心底里迸发出来的充满了刻骨仇恨的重话,即刻在石洞内引发了阵阵的轰轰回音,震得尘土四散飞扬,久久不散。
公孙敬义只觉得脑子里轰然一声暴响,赶紧扶住石壁,稳定住心神,情不自禁地暗暗咒骂了一句,该死的疯婆娘。
不过,对萧十娘的这句话,静下心仔细一琢磨,他不仅一点也不相信,反而哑然失笑了起来。
师傅许定南是何等人物,谋勇兼备,走南闯北,久历江湖,怎么会轻而易举被这个疯婆娘杀死呢?
也许,这个萧十娘与师傅有着平生解不开的深仇大恨,才在自己面前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样无情无义的狠话。
看来,在她面前,千万不能再提许定南三个字了,免得再一次惹怒了这个疯婆娘。
想到这儿,公孙敬义流露出会心的微笑,朗声说:“萧老前辈,晚辈公孙敬义今天特意来拜见前辈。若有不恭之处,还望前辈多多海涵。”。
片刻,石洞深处传来一阵冷笑声,“什么前辈晚辈,什么海涵不海涵,老娘今天心情不好,不想见任何人。”。
“前辈,请你消消气。”公孙敬义一边紧张地思索着,一边很谨慎地说,“晚辈想请你下山,去救一个人。”。
说着话,他慢慢地移动脚步,身体紧贴着石壁,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这时,石洞里一片阴暗寂静,静的让人感觉到心跳加快后背发凉。
突然,一道亮光旋转着,隐约中,快速地袭向公孙敬义的脸面。
他不敢怠慢,急中生智,纵身跃起,躲过这道亮光,朦胧中,只听得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暴响。
待落地后站稳身形,仔细一瞧,公孙敬义才发现,这是一枚扁圆形的白色围棋棋子,拿在手中,沉甸甸的,还能感觉到一点余热。
这么一个小东西,在萧十娘手中,竟然能够让它在高速旋转中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成了夺命利器,由此可见,其内力心法达到了骇人的地步。
就在公孙敬义暗暗感到心惊胆寒的时候,石洞里又响起了萧十娘尖酸刻薄的说话声,“小子,反应还挺灵敏。有本事,再接老娘一招。”。
“萧老前辈,请你高抬贵手,放晚辈一马。”。
话音还未落地,就见一道白光迎面飞来,公孙敬义急忙弯腰伏地,就地十八滚,一口气滚出石洞,站在阳光下,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好小子,你居然破了老娘的黑白流星棋。”。
随着这句话,一黑两白三枚棋子前后紧紧相连,从石洞内鱼贯弹射了出来,迎着温暖的阳光,高速旋转着,犹如三把尖刀般地直插向公孙敬义的眉心咽喉与胸口。
好歹毒的女人,想要置我于死地。他禁不住暗自恨恨地骂了一句,随即,扭腰跨步,一记恶虎出洞,右掌成虎爪,将奔向眉心的那枚黑棋子紧紧攥在手里。
与此同时,嘴巴微微张开,暗自凝气,见力化力,柔中见硬,将飞向咽喉的白棋子紧紧咬住,眨眼之间,舌头一卷,又猛然一弹,随着一股凌厉的天罡之气,将棋子喷射了出去。
紧接着,右手向怀里一缩,手腕一抖,丹田发气,力达掌心,将手中的黑棋子弹了出去。
明亮的阳光下,一白一黑两枚棋子闪着寒光,前后击向那枚射向其胸口的白子。瞬间,三枚棋子紧紧碰撞在一起。
半空中,两道清脆的响声过后,黑白棋子先后坠落在地上,急速旋转片刻,才渐渐停了下来。
“好眼力好手段,能够躲过老娘这招流星赶月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石洞里,萧十娘发出了一阵赞叹声,而后,又厉声问道,“小子,你这手绵里藏针借力打力的功夫,是跟哪位高人学的?”。
见对方一眼就识破了自己手段,公孙敬义暗自惊诧之余,只好老老实实地说:“在加入墨家之前,晚辈曾经拜一位不知姓名的老者为师,练习了几年武功。”。
萧十娘发出咯咯咯一串冷笑后,继续问道:“你师父许定南可知道此事?”。
见她一个劲儿追问,公孙敬义陡然腾起一丝反感,但又不敢流露出来,略一思索,大大方方地说了一句实话。
“前辈,我从来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师傅,只是担心他知道后,会把我逐出墨家,说不定,还会杀了我。”。
“小子,你的脑袋够聪明。”萧十娘冷声说,“为了光大墨家,许定南什么绝情的事儿都会做出来。”。
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又用不容商议的语气,很霸道地说:“你把那三枚棋子捡起来,进洞来见老娘。”。
她想与我对弈。公孙敬义瞬间就明白了萧十娘的意思,不由得心花怒放,暗想,看来,只要赢了棋,请她下山给董大哥治伤就有希望了。
因为,对自己的围棋水平,他一向很是自信,甚至,还有点沾沾自诩。
怀着非常殷切的心情,公孙敬义双手捧着那三枚黑白棋子,赶紧走进石洞里,拐来绕去,穿过几个幽深的小洞,才来到一间很宽敞的大洞。
抬眼望去,只见摇曳的烛光下,一位相貌很丑陋的女人,端坐在一张宽大的虎皮交椅上,面色阴沉,目光如电,紧紧盯着自己。
“晚辈拜见老前辈。”公孙敬义很恭敬地奉上棋子,语气很虔诚谦卑地说,“方才为了活命,才不得不献丑,让前辈见笑了。”。
萧十娘用阴森的目光紧盯着对方,少许,用手指了指面前的案几,不动声色地说:“老娘让你进来,想与你对弈一番。”。
这时,洞内的那股阴森气息在不知不觉间渐渐散去,一股宁静祥和缓缓升腾起来,大有一种别有洞天心旷神怡之愉悦感。
黑与白虽不是世间最美最靓丽的颜色,但一直是围棋的执著。在融入那片黑白的世界里,反而孕育出许多色彩缤纷的漪丽。
棋子落在棋盘上,是不能移动的。表面上看,单个棋子是静止的孤独的,但将每个棋子串联起来,使之血脉相连,却是另一番雄壮的景象。
万马奔腾,气吞万里如虎,大风大海拥波涛,一浪高过一浪,威力无穷,变化多端。动是有形的,而静是无形的。有形的叫力量,无形的叫潜劲。
思路敏捷得人,落子迅速,处处争先,抢的大场,棋形有薄弱之虑。稳重沉着之人,脚踏实地,步步为营,其形厚实,却有落后之忧。
在围棋的世界里,棋薄而走在前端的有之,棋后而奋力追赶者有之。棋薄,先声夺人,尽得先机。棋后,储蓄力量,拼劲十足。
薄取轻盈弃呆滞,须忍舍弃之痛。厚取扎实而弃浮华,须忍拙钝之愚。薄者轻,厚者重,能轻而不浮,重而不沉,则知厚薄矣。
此时此刻,在这座幽深而祥和的石洞里,在这简单而复杂的几何图案上,公孙敬义执白子,萧十娘执黑子,双方屏气凝神全力以赴,展开了一场有形与无形紧密结合的精心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