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珂乌没有直接回答赵容的问话,而是将目光转向他的妻子,笑着问道:“嫂夫人,你还认得我吗?”。
王妍很憨厚地抿嘴笑了笑,说:“怎么能不认识呢?你以前没有少接济我们,小兰子他爹这两天在家里还说起你呢。”。
对这个很热心爽朗的匈奴女子,她与丈夫一样,非常喜欢之余,还怀有一颗深深的感激之心。
墨圆被官府查封之前,两人闲聊时,赵容曾经向温珂乌叙说了自己当年的生活经历。
赵家世代务农,生活很艰苦。赵容十二岁那年,被父亲送进了敦煌郡一家玉器店当学徒。
店主王化见赵容很是踏实能干,心中非常满意,将自己祖传的玉器手艺尽囊传授于之。
五年后,赵容学有所成期满出师的那一天,王化将自己的独生女儿王妍许配给了他,又招他做了上门女婿,将玉器店交给他们小夫妻经营,而自己退居幕后安享晚年。
那时,正值大汉王朝向匈奴用兵的高峰期,河西五郡战乱频繁烽火连天,老百姓的日子过的苦不堪言四处漂泊流浪。
王化被匈奴人杀死后,赵容王妍两口子一合计,就带着女儿来到长安城,倾其所有,在西市开了这家名为珍品坊的玉器店。
由于不堪忍受那些阳陵帮弟子的欺负,赵容不得已加入了墨家,成了八臂猿熊武的弟子。由此,结识了很多墨家弟子。
这时,赵兰很懂事地冲温珂乌打了一声招呼,“欢迎姑姑你来我家里做客。”。
她今年十五岁,相貌与母亲很相似,但言谈举止间比王妍多了那么几分机灵乖巧。
随即,又微笑着冲公孙敬义点点头,很有礼貌地问了一声好,就继续埋头磨制手里的那件看起来很精美的玉犀。
后来,温珂乌才知道,这件玉犀是皇宫里的李颖瑶李夫人给儿子五皇子刘髆专门定制的,很是珍贵。
“赵师兄,能不能借一步说话。”见屋子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温珂乌冲赵容说,“我有件小事儿,要对你说。”。
赵容一愣,看了看其身后的公孙敬义,略一思索,就紧随温珂乌来到院子里。
此时,月亮刚刚升起,在几团阴云的遮掩下,月光朦朦胧胧,洒在人间,如影如幻,很不明朗。
“师妹,有什么事儿,尽管说吧。”赵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很爽直地说,“只要我知道的,会全部告诉你。”。
因为两人关系一直保持的很不错,彼此间说话就很随便,用不着遮遮掩掩曲里拐弯,与陌生人一样别扭。
“是这么回事儿。”介绍完公孙敬义的身份后,温珂乌开门见山快言快语道,“墨圆被官府查封的那天晚上,师傅有没有交给你什么东西?”。
在她的潜意识里,熊武很器重赵容,也许,自己不在现场的时候,会把那份绝密档案交给这个很忠厚的师兄。
“东西?啥东西?”月光下,赵容略略吃了一惊,紧盯着对方,反问了一句,“师傅他会交给我什么东西?”。
见此情景,公孙敬义急忙说:“赵师兄,为了搭救师叔熊武,我们急需要找到他留下来的几件物品。”。
“哦,是这么回事儿。”赵容恍然大悟,抬头想了想,说,“师傅是交给我一包东西,但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
“赵师兄,不管那么多,你快带我们去看看。”温珂乌忍不住连声催促道,“时间很紧,我们急着要用。”。
赵容很宽厚地笑了笑,实话实说:“为了以防万一,我把这包东西藏在了终南山太乙宫,等哪一天师傅回来后,再完好无损地交出去。”。
对其行事如此谨慎周密,公孙敬义很是满意,心想,这才是墨家弟子为人处世行走江湖的风格。
当然,他根本没有料到,事情竟然会这样顺利,一下子就找到了点子上。
这个时候,对温珂乌这个匈奴女子,心中竟滋生出了一股佩服之意。因为,这个主意就是她首先想出来的。
“师兄,快走。”说着话,温珂乌催促公孙敬义赵容两人出了门,借着朦胧的月光,施展陆地飞腾术,拔腿奔向目的地。
太乙宫坐落于终南山脚下,汉武帝曾带领文武百官,乘车撵跨骏马,浩浩荡荡,设立祭坛,拜谒太乙神,为民祈福,因而名声大振,香客络绎不绝,香火非常旺盛。
不到一个时辰,三人就来到了距离太乙宫不远的四皓村。
这时,东方发白,天色微明,清风习习,杨柳依依,很是凉爽舒服。
据传,秦末汉初公元前200年左右,四位信奉黄老之学的博士,东园公唐秉、夏黄公崔广、绮里季吴实、用(lù)里先生周术,因不满秦始皇焚书抗儒的暴行而隐居于商山。
汉高祖刘邦久闻四皓的鼎鼎大名,曾多次诚心邀请请他们出山为官达济天下,但都遭到了婉言拒绝,心中很是遗憾。
高祖十二年,这四位老人受留侯张良的邀请,前往长安,扶助太子刘盈,使其免于被废,因四人年逾八十,眉皓发白,被尊称为“商山四皓”。
后人为了纪念这四位对大汉王朝有功的神秘老人,就将他们的隐居地唤作四皓村。
站在一颗巨大的松树下,环顾四周,见这里群山怀抱水清木秀风光怡人,公孙敬义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阵感叹,默默地念道:
莫莫高山,深谷逶迤。
晔晔紫芝,可以疗饥。
唐虞世远,吾将何归?
驷马高盖,其忧甚大。
富贵之畏人兮,不如贫贱之肆志。
念毕,心想,待日后功成名就之时,就仿效留侯张良,急流勇退,寻这样一块清静无为之地,白天垂钓,夜晚观星,风花潇洒,雪月空清,修身养性,颐享天年。
就在这一刻,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暴喝,“快闪开。”。
公孙敬义来不及细看,很本能地纵声跃起的那一瞬间,就觉得一股凌厉的寒风从脚下掠过,待站定身形,回头一看,禁不住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暗自叫了数声好险。
对面不远处,一个身着青灰色道袍的中年道士,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很得意地狞笑着,目光灼灼地紧紧盯着他。
“师兄,方才这个牛鼻子想刺杀你。”。
温珂乌拔出流云剑,瞪起杏眼,指着中年道士,厉声问道:“臭道士,你是何人,竟敢偷袭我们?”。
“明人不做暗事。”中年道士微微一笑,左手打了一个稽首,朗声说,“贫道乃崆峒山三眼道长门下的弟子,法号花清子。”。
温珂乌暗自冷笑数声,心想,崆峒派的风花月三清子名震江湖,这花清子就是其中之一,还有两个分别唤作风清子月清子。
上次在去华山朝阳峰的路上,遭到三眼道长追杀时,这三清子没有露面,不料,今日清晨,却在四皓村相遇了。
据江湖传闻,这风花月三清子为一母所生的同胞三兄弟,自幼拜在崆峒山出家为道,勤学苦练,各自习得一身惊人的武功法术。
平日里,若遇到强硬的敌手,三兄弟不分彼此,联手上阵,祭出独门特技连环杀手剑,取人性命于数十步之外而不见一滴血,令江湖上很多人闻风丧胆魂飞魄散,
可今日,不知为何,只见花清子一人出面,却不见风月二人的踪影。
温珂乌这般思索的时候,公孙敬义说话了。
“花清子,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偷袭我?”。
见对方亮明了身份,他禁不住怒气冲冲地追问道:“莫非这是你师父三眼道长的指令?”。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头不由自主地涌上了一层浓雾,暗想,自己初出江湖,与任何人近日无怨往日无仇,怎么会莫名其妙接二连三地遭遇暗算呢?
早些时候,在朝阳峰观日台,就遭到了红衣少女嬴灵的偷袭,若不是身手敏捷,差一点就中了其发射的金钱镖。
事后,在龙潭谷秦皇地宫,与之不期而遇,费了一番口舌之后,才明白嬴灵中了其师叔独行兽木化石的挑拨离间之计,造成了一场极大的误会。
至今,虽然事情弄清楚了,但嬴灵的那支金钱镖,却被师傅许定南特意存放在墨家大本营里,作警示之用。
“是谁的指令,你不用问了。就是问了,贫道也不会告诉你。”。
见对方一脸怒容,花清子嘿嘿冷笑几声,皮笑肉不笑地说:“贫道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公孙公子多多谅解。”。
见其这样一副死皮赖脸的丑陋模样,公孙敬义忍不住爆了一声粗口,“谅解个屁。”。
紧接着,又不解气似地恨恨地说:“你无缘无故地想杀了我,还让我多多谅解,真是恬不知耻,无耻到了极点。”。
说句大实话,自小到大,在父母亲的严格教育下,他在人前一直保持着一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形象,还从来没有说过这样难听的话。
今天,无端遭遇刺杀,又见对方竟然这样一副很无耻的地痞模样,公孙敬义确实被逼急惹怒了,才不得不说出这样的话。
“公孙公子,你谅解也好,不谅解也罢。”花清子冷笑着说,“我管不了那么多。”。
少一停顿,咬牙切齿地说了三个字,“拿命来”,挥舞着青釭剑,一记仙人指路,脚踏八卦步,如恶虎般地扑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