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是同春楼大总管呼衍弥,董步特紧盯着其手里小心翼翼捧着的那座女神像,微笑着暗想,这就是传说中匈奴人祭天用的金人?
他记得有这样一句话,匈奴祭天处本在云阳甘泉山下,秦夺其地,后徙之休屠王右地,故休屠有祭天金人,象祭天人也。
不过,祭天金人到底是怎么一个样子,别说董步特了,就是今天晚上在场的所有古董界大佬,谁也没有见识过。
此时此刻,见呼衍弥拿的是只闻其名而未见其面的匈奴祭天金人,即刻惹得众人心头发痒,不约而同地很好奇地引颈细看。
皎洁的月光下,那座女神像闪烁着幽幽金光,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蓬发戴胜,双眼中却流露出一股桀骜不驯睥睨天下的灼灼目光。
少许,看清楚造型之后,有人竟忍不住脱口发出了一句略含失意的疑问声,“这就是传说中的祭天金人?”。
这句疑问声即刻引发了众人的议论。随即,现场传来一阵很嘈杂的窃窃私语声。
“据我所知,祭天金人是秦始皇收尽天下兵器而铸造的十二个金人中的一个,怎么变成了这么小的西王母像呢?”。
“老兄,你说错了。祭天金人是西域拜火教最高神阿胡拉-玛兹达,不是西王母。”。
“老弟,你说的也不对。我听说,匈奴休屠王用的祭天金人是供奉在斯基泰人神庙中的一代战神阿瑞斯。”。
“别争了,我说你们都错了。想当年,骠骑将军霍去病在河西打败休屠王,抢得祭天金人,安置在甘泉宫。”。
“照你们这么说,这匈奴人拿的祭天金人是假的?”。
“可恶的匈奴人,竟敢拿假东西糊弄我们。”。
“管他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谁也没有见过。他说是祭天金人就是祭天金人,管那么多做什么?”。
“你说的很对,让这个匈奴人的祭天金人与南越人的磨刀石比试一下,看看哪个更厉害。”。
说到这儿,人群里禁不住爆发出了一阵很兴奋而又乐祸的大笑声,惊得月光满院子跳跃。
面对众人不解的议论,董步特也忍不住问了一句,“呼大总管,你手里拿的真是祭天金人?”。
问这句话的时候,他想,父亲董慕在世时,也曾经多次说起过匈奴人祭天用的金人很是神奇,只是没有亲眼见识过,言语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遗憾。
如今,在这个月光明亮的八月十五大晚上,呼衍弥竟然带着祭天金人大摇大摆地登上展台,这让董步特惊喜之余,对其真假也充满了浓重的怀疑。
见大家面含疑虑都不相信自己,呼衍弥暗自冷笑数声,不动声色地说出了这样一句很聪明的大话。
“少庄主,这是我来长安城的时候,右贤王特意赠予我的祭天金人。”。
这句大话即刻令众人感到很是骇然,都瞪大眼睛,紧紧盯着这个就像焉支山中的野狼一样难以驯服的匈奴人。
此刻,随着这句看似平淡实则别有深意的大话,微风停止了吹动,花草树木停止了摇曳,大院里呈现出一片死寂。
皎洁的月光下,看着身材短小而又精悍异常的呼衍弥,众人心底里不约而同地隐隐滋生出一丝恐惧的凉意。
匈奴右贤王且鞮侯的大名,可以说,如雷贯耳,名震大汉帝国朝野,又有几人不知晓呢?
况且,汉匈两国正在河西武威郡激战,这个匈奴人胆大包天,居然敢面不改心不跳色地这样说话,是不是不想要脑袋了?
与之相比,王敷的担忧则更为沉重,如同实质存在一般,沉甸甸的,压得这位经历过不江湖少风雨的麒麟山庄的老夫人几乎喘不过一口气来。
她默默地紧盯着展台上得意洋洋不可一世的呼衍弥,心中情不自禁地滋生出一股浓浓的悔恨,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这只来自大草原的匈奴恶狼,说不定,会给麒麟山庄带来一场弥天大祸。
其实,根据呼衍弥与孤涂然禄合计的结果,本想在鉴宝大会上出示九黎壶,可不知怎的,方才转念一想,觉得还是应该让祭天金人露面,才能镇得住这群一贯瞧不起匈奴的中原汉人。、
再说,在鉴宝大会正式开幕之前,已经让这些人见识过那把神奇的九黎壶了,为此,与那个来自大漠深处的金雕门弟子岱钦,还差一点闹出了冲突。
这个时候的呼衍弥也许没有想到,以后发生的事情,证明他的这一临机决定是非常正确的,只是现在,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罢了。
“既然是祭天金人,那就与我的婴石较量一番。”王远海微笑着沉声问道,“不知阁下愿不愿意?”。
见呼衍弥拿出了匈奴祭天用的宝物,他在奇怪之余,怀着一股难以遏制的好奇心与好胜心,决定与之比试一番。
呼衍弥朗没有一丝怯意,大笑着说:“这有何不敢?我来麒麟山庄,就是想与王老板的磨刀石决一高低胜负。”。
如果能够当着这些天下英雄的面,特别是绣衣御史江充以及羽林骑左统领卫伉这样的大汉王朝廷高级官员的面,一举击碎磨刀石,无形中就会增长一份匈奴的荣光。
说句心里话,这也是他在电光石火的一念之间,决定拿出祭天金人,这个由右贤王亲手赠送于自己的宝物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见两人欲欲跃试,董步特也深受感染,显得很是兴奋,朗笑着大声喊道:“那你们就比试一下。”。
随即,人群里爆发出了一阵摇旗呐喊声,众人大呼小叫着鼓动呼衍弥与王远海比试一番。
就在他们纷纷翘首引颈盼望祭天金人与磨刀石大战一场的时候,耳边又响起来一声高亢有力的暴喝,“老班头,快拿下这个匈奴人。”。
众人回头看时,只见绣衣御史江充蓦地站起身,神情颇为激动地指着展台上的呼衍弥,连声疾呼道:“快抓住这个匈奴人。”。
方才,见匈奴人终于露面了,还带着休屠王祭天用的金人,让江充如同饥渴难耐的嗜血动物嗅见了扑面而来的浓浓血腥气味,心中情难自禁地腾起了一股凛凛杀气。
如果能够活捉这个匈奴人,得到被历代匈奴大单于视为圣物的祭天金人,想都不用想,就是天大的奇功一件,尤其是在汉匈两国交战的这个特殊期间。
他担心台上的两人一旦比试起来,刀枪无眼,祭天金人会被南越人的磨刀石击的粉碎,这才不得不大声吆喝起来。
见御史大人厉声下达了命令,在老班头动手的同时,一群御史府的侍从也闻风从人群里跳将出来,挥刀舞剑,大声吆喝着,鱼贯窜上站台,前后左右紧紧围攻呼衍弥。
见此情景,众人大大地吃了一惊,少许,才反应过来,纷纷拿起自己的宝物,犹如一群没头的苍蝇,在明亮的月光下,纷纷向四下里逃散而去。
官府出手捉拿匈奴人,他们这些江湖人物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赶紧躲开,躲得越远对自己越好。
在众人仓惶逃命之际,卫伉依然很冷静从容地站立在原地,冷眼注视着眼前突然发生的变化,心中恨恨地想,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绣衣御史,竟完全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刚刚踏进麒麟山庄,他一眼就发现了坐在老夫人王敷身边的江充,不觉暗自惊了一大跳的同时,还很天真地认为这个皇上眼前红得发紫的人物,无聊之余,是来消遣的。
方才,在江充高喊捉拿呼衍弥的一瞬间,他才恍然大悟,绣衣御史与自己一样,也是怀着目的而来麒麟山庄的,只是对方的野心更大。
此刻,见自己的计划已经被搅乱了,没有实现的一丝可能性,卫伉急中生智,招呼一声韩怀礼,带着几个羽林骑郎官争先恐后地跃上展台,合力捕捉王远海。
既然南海公子吕中栎没有现身,眼下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有且只有抓住这个南越人,从其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的情况,也不枉此行。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呼衍弥大惊失色,慌乱之中,展开拳脚,一边将祭天金人藏在宽大的皮袍内,一边逐步向后退却,企图寻找机会逃出麒麟山庄。
而王远海则挥动磨刀石,折断了那几个恶狠狠扑上来的羽林骑郎官手中的刀剑,又飞起右脚,重重地踢向韩怀礼的腹部。
见对方出脚极为凶狠,韩怀礼一记游龙飞天,在躲避的同时,闪身进步,手中的寒月宝刀伴随着凌厉的呼啸风声,疾疾地砍向对方的脖颈。
“来得好。”王远海高高举起磨刀石,跨步向前,毫不畏惧地对准迎面砍来的寒月宝刀,大喝一声,“让你尝尝婴石的厉害。”。
随着这声吆喝,耳隆中只听得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暴响,韩怀礼觉得右手虎口一阵发热发疼,不由自主地一松手,寒月宝刀嗖地飞了出去。
“怎么样,小子?”王远海见其左手紧紧捂住右手,疼的龇牙咧嘴,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颇为幸灾乐祸地说,“尝到厉害了吧?”。
话音未落,只觉得脑后偷来一股冷风,急忙一招仙人摘茄,怀抱婴石,纵身斜刺里跃了出去,才躲过这致命的一刀。
见其反应如此灵敏,卫伉不禁一怔,心想,这南越地区的人虽然身材矮小,但矫健自如,犹如猿猴,不可小视。
借着纵跳到半空的机会,王远海四下里一看,见呼衍弥被老班头等人紧紧围困在展台边沿,心中蓦然一跳。
随即,赶紧暗暗吸了一口长气,一记老猴搬枝,空中接力,流星赶月,飞跃至呼衍弥头顶,飞出一脚,将其踢翻。
紧接着,借力发力,两脚相继连续踩在几个御史府侍从的肩头,箭一般地飞窜了出去,待众人反应过来,早已一溜烟逃跑的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