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实在太像闲聊了。
但落在珍妃这样通透的女子耳中，自然明白皇帝想表达的意思。
她没有立刻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皇子是陛下血脉，自然哪家小姐都配得。”
“然而如今朝中已有太子，柳将军又手握兵权，眼见要在边境立功。”
按理说，后宫是不能谈论政事的。
但这话由珍妃说出口，仿佛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而一贯最讨厌别人越过规矩的姬玄竟没有开口阻止她，只是专注地看着珍妃，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她平缓道：“这桩婚事一成，朝野难免动荡。”
“柳家握有兵权，足够与林家分庭抗礼，臣子们都会揣测陛下赐婚的用意。”
这是反对的意思了。
姬玄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的背影。
直到珍妃梳顺了一头长发，转过身来时，他眼神才稍稍波动了一下。
不得不说，即便年华逝去，他也老了，但珍妃的容色似乎根本没有被岁月影响。
反而更添了几分温柔的气息。
若是普通嫔妃，被他这样冷冷地看着，心里是一定会发慌的。
珍妃却不当回事一般，甚至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点笑意：“还是说，陛下准备改立三殿下为太子？”
跟着皇帝过来的承泽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
这种话被珍妃说出来，就像今天晚上改吃哪道菜一样寻常。
但如果换个人说，早就被暴怒的姬玄赶出去了。
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姬玄竟然开口回答了这个问题：“太子无过，朕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宫人们心里暗中松了口气，皇帝既然没有生气，他们就不用担心被迁怒了。
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就听见珍妃又道：“既然陛下不打算另立太子，为何要同意这场婚事？”
宫人们的心又提了起来。
哪怕这种对话他们不是第一次听了，但也还是会害怕的。
皇帝凝视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什么不对的神色来。
但珍妃只是安静地看着皇帝，神色平静，什么也不说。
仿佛她问出的这句，仅仅是好奇而已。
“朕也没有理由不同意。”皇帝道，“如果太子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朕即便一力维护他，也总有不能维护的时候。”
“何况太子是长子，本就比老三大些，若是这都应付不了。”
皇帝没有再说下去，但言外之意已经很清楚了。
如果太子应对不了这场婚事之后产生的动荡，那他在皇帝心里，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陛下正当盛年。”珍妃道，“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教养太子，何必非要急在这时候？”
两边的宫人都已经麻木了。
他们早就应该知道，自己再担心也没用。
这位珍妃娘娘，就是哪句话风险大说哪句的。
偏偏这些话皇帝在别人那里都听不到，只有在珍妃这里，能听她说上几句。
姬玄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脸色突然从温和变得冷淡了起来。
宫人们暗道不好。
果然，姬玄的下一句就是：“你就这么维护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