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有价值的其中一件，一定可以包括上浪子回头，所谓金不换，便是如此。但更重要的一件事，世上没有后悔药，也不能再重来一次。
悦兮头也不回地便想离开天牢。
身后却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嘶哑喊声，仿佛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姑姑！我错了！我后悔了！”
是赵辉的声音。
悦兮没忍住回了头，看见赵辉缩在牢中的一角，仿佛一个小孩子般失声痛哭。悦兮蓦然想到，他幼时养在慈宁宫中，每每生病，或是在外面受了欺负，都是这般样子，大声地哭泣。
只可惜，小时候只需要一颗糖或是一块点心都可以止住哭泣，而今的代价，却是赔上了一生。
这笔买卖，并不划算。
悦兮终是并没有狠心离去，而是忍住了眼泪，轻轻走到赵辉身边，用帕子替他拭去了眼泪，并整理了一番他凌乱的发丝，“不要哭了，是你皇祖母授意让本宫来看你的。若是你如此颓唐，也是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
赵辉抬起头，仿佛一瞬间又充满了希冀，“我还能回到从前吗？”他胡乱地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泪痕，挣扎着说道。
悦兮起身，摇了摇头，“晚了。当初本宫话里话外，不知劝了你多少次，可你并没有将这些话听到心里去。反而变本加厉。世上没有后悔药的，如今后悔，也是晚了。”
赵辉的眼眸瞬间变得黯淡无光，却是平静了下来，不再哭泣，更不再抱有希望。他起身望了望四周光秃秃的墙壁，以及阴暗无光的天牢，平静地说道：“多谢姑姑还愿意来看我，也多谢皇祖母始终记挂着我，一切都是我的错，后悔也来不及了。往后余生，我会用我的全部精力去赎清罪孽。”
悦兮看着这样的他，心下有一瞬间的酸涩，轻声劝着，也仿佛是在劝慰自己，“往后，你便去怡亲王府过些平静的日子吧，没有人再会过来打扰你。若你幸运，兴许还会遇见那个甘愿陪你一生的人。没了尔虞我诈、权力的纷争，未必不是件好事。”
赵辉听完，安静地笑了，又“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冲着悦兮猛然便叩了个头，“多谢姑姑，替辉儿向皇祖母问安，愿她老人家福寿安康，长命百岁。替辉儿给皇叔问好，愿皇叔万福万岁，旗开得胜，也愿姑姑永展笑颜，凤体安康。”说完，便又重重地叩了两个头。
悦兮点点头，轻叹了一口气，“放心吧，过几日你就可以回了王府了。”说完，悦兮便轻轻踏出了牢房，慢慢地离去了。
却不知，赵辉望着悦兮缓缓离去的背影，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强忍着并没有滑落。
人呐，总是做错了事，才知道悔之晚矣，否则也总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长大的代价，未免也是充满着伤痛。
因着这些乱糟糟的事，悦兮的心情实在是糟到了极点。
从天牢中出来后，悦兮便将牢中的话一五一十地讲给了方太后听，一向冷静自持、威严耸立的方太后，莫名红了眼眶，听完赵辉最后的扣头祝愿后，轻声说道：“哀家算是没有白疼他一场，到底也是个好孩子。”
悦兮点点头，“却是如此，这一席话也说得悦兮心中酸涩不已。”
方太后拉着悦兮的手，慢慢说：“哀家年纪大了，往后他一个人幽禁在王府中，想必心下必是郁郁，得空你多去照应照应他，也好让哀家放心。”
“姨母放心，辉儿定会安然无恙的。”
连姑姑一路扶着悦兮出来，“公主心情不好，不妨在宫中御花园逛逛，就当散心了。”
“花园就不逛了，走着去昭阳殿中吧，许久没有去看皇嫂了，也不知她和腹中胎儿如何了。”
昭阳殿中，因着安胎的缘故，总是传出一阵阵的药香，清新扑鼻。四周又环绕着郁郁葱葱的树木，无形中让人的心不自觉地自在了下来。
皇后柏莲儿今日气色极好，光华圆润，嘴角泛着柔和的弧度，“妹妹，来，快坐。”
悦兮看着这样的柏莲儿，轻声说着，“几日不见，皇嫂看起来气色极好，想必腹中胎儿也是万事顺遂。”
柏莲儿摸着自己愈发圆润的肚子，轻笑着，“是很好，许太医也说是极好的。”她抬头，却忽然瞧见悦兮乌青的眼，和疲惫的神色，轻轻叹息，“这些事儿，我也是听说了，妹妹莫要过于挂怀了，可别累坏了自己。”
悦兮点点头，“多谢皇嫂，皇嫂孕中还是莫要听这些血腥之事了，安胎最要紧。”
柏莲儿微笑着，“妹妹放心。”脸上充满着母爱的光环和弧度。
悦兮出来昭阳殿后，轻声说着，“我看皇嫂气色不错，嬷嬷派人去唤许太医过来，就说我有要事。”
悦兮折腾了这一日，还要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折子，心头烦闷不已，“一个两个，全部都是求情的折子。那些犯上作乱的老臣，仗着自己昔日的几分资历，就敢妄议朝政，提及立嫡立长之事，胆敢动摇皇兄的皇位，简直罪大恶极！”说完，悦兮一把扔出去了一个求情的折子。
脸上尽是气闷的神色。
连姑姑此时轻声说道：“公主，许太医来了。公主别生气，免得气坏了身子，便让许太医替公主把把脉吧。”
悦兮长舒一口气，点了点头。
许言提着药箱走进，半晌说道：“公主身子亏空还是极大的，应尽量避免感怀、忧思以及动气，方能永保无虞，公主寒症还是要注意的。微臣会替公主开方子，保着公主凤体安康。”
“有劳你了，本宫看皇后娘娘的气色好了许多，想必万事平安？”
“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如今逐渐好转，想必到了足月能够万事平安。”
“有你这句话，本宫便放心了。”说着，悦兮用眼神示意连姑姑，“这是一点儿本宫的心意，就当是为你多日来的辛劳吧。”
“多谢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