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稷为重，君为轻。
皇帝其实不过是个代号而已，朝臣不关心究竟是谁坐在了皇位之上，关心得素来只是江山是否能代代相传、福泽万民。尽管九五之尊，杀伐决断，但说白了，也不过是社稷的牺牲品而已，每每总有身不由己之处。
次日早朝，赵源身着龙袍，神色平淡地坐在龙椅之上，接受金銮殿下群臣的跪拜。悦兮坐于屏风之后，有些慵懒地听着看着外间的动静。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启禀皇上，臣有本奏。皇上已有两子，皆是康健聪慧，还望皇上以国本为重，以社稷为重，早些立下太子，免得纷扰！”
悦兮听到立太子之事，虽是震惊，但也在意料之中。赵源如今不过三十几岁，正当壮年，且身体无恙。但自从皇子接连诞生，朝堂之上关于立太子的言论就没有停歇过，这一天，迟早都是要来的。
赵源神色辨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地盯着几位站出来的大臣。
“臣也认为国本应早立！”
“臣附议！”数位大臣均是赞成立太子之事，赵源此时确实不能敷衍过去了。
“此事朕需要仔细思量一番，立太子并非小事，两位皇子年幼，朕还需好好思量。今日到这儿吧。”
“退朝！”
众大臣被赵源轻飘飘的一句话劝了回去，但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得作罢。
养心殿中，赵源伸手便拨下了案上的所有奏折，“啪嚓”一声，又摔碎了一个茶杯，怒气横生地说道：“朕不过才三十多岁，这些老臣便担心朕亡故了吗！”
悦兮轻声说道：“皇兄息怒。”说完，便伸手捡起了地上散落的奏折，一边捡一边说着，“皇兄接连诞育皇子，立太子的流言也确实是纷扰数日了，宫内外都在暗自揣测此事，大臣们也算是情有可原。”
赵源坐在椅子之上，心绪起伏不定，“那依妹妹所言，朕是否应该立下太子。可是晞儿满打满算如今也不过三岁，澜儿才几个月大，就算立了又当如何？”
“正如皇兄所言，即便立了太子，也不当什么，既如此，立了又何妨？既安定了朝臣的心，也平了后宫的心。同时也告诫了那些怀有异心的朝臣嫔妃，不必再打江山王座的主意了。”
赵源茅塞顿开，眼眸一亮，笑着道：“是啊，妹妹说得极是。往后谁再敢因为这件事而生出事端，也得掂量掂量自己了。”
悦兮微笑着，“皇兄圣明。”
“皇后是朕的发妻，与朕患难与共数年，晞儿年长，更是嫡子，所以无论如何，晞儿也应该是理所应当的太子。妹妹觉得如何？”
“皇嫂温柔敦厚，晞儿聪慧可爱，理当如此。”悦兮点头表示赞同之意。
“既如此，朕便去回禀太后，明日早朝颁旨！”
赵源说做就做，也是极有效率，便匆匆赶去了慈宁宫中说此事。方太后腥风血雨、勾心斗角了半辈子，如今静心礼佛，亦不愿理这些俗事，只是淡淡说道：“你是皇帝，此事你决定就好，哀家没有异议，放手去做吧。”
悦兮便也不再插手此事，只是坐着轿撵一路回了公主府，却发现周溪已经等候在此。
“正好，你来了，我还有话要同你商议呢，走吧，一边下棋一边说。”悦兮冻得极冷，紧紧地裹着披风轻声说着，一边说，一边快步往内殿走去。
周溪替她接下带着寒气的披风，“外头天寒地冻的，公主先暖暖。”
悦兮卸去了带着寒气的衣物，又伸手拿了暖炉，这才感觉活过来了，“一到冬日里，我只感觉万分漫长和难熬。”
“公主体寒，不妨叫许太医过来请个平安脉。”
“罢了，左右都是苦药汁子，不看也罢。只是，流言传了这么久，立太子一事怎么突然提起了？”悦兮问道。
“倒是没什么额外的问题。只是大臣们害怕皇上像先帝一般正值壮年之时早早崩逝，立下太子，也免了日后许多的纷扰和麻烦。否则日后皇子争皇位头破血流的惨状，对国家对朝堂大臣都是百害而无一利啊。皇上，可是龙颜大怒了？历来，提及此事，皇帝总是不愿意的。”
悦兮看着棋盘轻声说着，“大臣们打算得也没错，此事关乎社稷，倒也是重要的。皇兄素来心中有数，无妨的，明日早朝便见分晓了。”
周溪瞬间明白话中意思，笑得格外含蓄，“不理俗事，专心下棋。”
第二日早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子赵晞，聪颖伶俐，得天独厚，又乃朕之嫡子，宜承继大统，着立为太子。钦此。”
大臣们听见如此旨意，大部分脸上都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笑意，纷纷跪下，“皇上圣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可心听说了这消息，急忙跑进了昭阳殿中，“娘娘，娘娘！大喜事啊！”
皇后柏莲儿正在随意绣着荷包，百无聊赖，皱了皱眉，“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有话好好说。”
可心一把跪下，“奴婢恭喜娘娘了，皇上今日早朝颁旨，立大皇子为太子了！恭喜娘娘！”
昭阳殿中宫人纷纷跪下，“奴才、奴婢恭喜皇后娘娘。”
柏莲儿一愣，随即也笑了，“原来皇上心里总是有本宫和晞儿的。罢了，且让晞儿随遇而安便好。”
后宫之中妃嫔也都露出了然的笑意，皇上和皇后情比金坚的，哪里能轮得上旁人呢。
湘贵嫔正在逗着二皇子赵澜玩儿，蓦然听说这个消息，神色如常，“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只见她对着赵澜轻声说着，“澜儿，如此，母亲算是保住了你的平安了。当皇帝未必是最好的事儿，你生在皇家，也万不能走了昔日那些人不得好死的老路，母亲只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地长大，来日做个普通的闲散王爷，富贵一生便好。”
赵澜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可爱极了，他又哪里能听懂这样的高深的话呢。
生在皇家，既是福，也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