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倾情，误了终身。
赵源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人，“朕是被你的才华所吸引，想着是何等才情的女子能做出如此动人的诗句，并非是一时兴起。”
“可是皇上自臣妾入宫也从未正眼看过臣妾吧，皇上的眼中只有皇后娘娘，装不下任何人。臣妾闺名王月如，月色如钩，冷清凄凉，倒是应了臣妾这一生的命运。”
她声音柔和，神色淡淡，悦兮看着，却是说不出的悲凉哀怨。
“臣妾出身不高，家中姨娘众多，臣妾又是庶出，不被重视，这才远离故土辞别家人，跑来京中进了宫。选秀那日，遥遥一见，臣妾已经被皇上温润如玉的气质所吸引了，心中很是欢喜，这才倾吐了心声，吟出了那几句诗，果然，臣妾入选了。”
她的眼中渐渐滑下泪水，晕开了精心修饰的妆容，“皇上待皇后一往情深，臣妾是知晓的，选秀那日，皇上便浓情蜜意地一直望向皇后，臣妾很羡慕这样的情意，也盼望着有一天能得皇上倾心相待。阖宫觐见那一日，皇上身着便服，那般丰神俊朗，气度温润，可您一直含着笑望着皇后娘娘，臣妾当时有多羡慕，今日便有多嫉恨。”
殿中，赵源静静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女子，眼中升起茫然的情绪，悦兮立在一旁，心中涌起淡淡的酸涩。
一时间，殿中寂静无声。
月贵人接着开口，“进了宫，皇上也并不过分宠爱，大多时候，都是宿在皇后娘娘的寝殿中，臣妾想，这也就罢了，只要能时时相伴相望便好。”她忽然展开一抹怨毒的笑意，“可皇后娘娘偏偏有了身孕，她明明已经拥有您所有的宠爱和目光，上天竟如此厚待，她完满得如此让我心惊。我嫉妒，怨恨，不甘，这种情绪折磨得我夜不能寐，让我发疯。皇后有孕后，您便也时时召幸妃嫔，可我竟依然不是最受宠的那一个，林贵人她骄横跋扈，毫无贵气可言，怎配凌驾于我之上，做个宠妃！”
“所以你就一石二鸟，让那些宫人说出林贵人，加上林贵人偶尔会对皇后不敬，更是让人信服。”赵源淡淡开口，却不知为何，嗓音有些嘶哑。
“没错，臣妾事先配好了滑胎的香料，趁制作香料的宫人不备，将香料偷偷调换，我熟识香料气息，那两幅不同香料寻常人是闻不出来异常的，所以这才斗胆一试。”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就成功了！皇后若是借此一尸两命，那就更好了，若是只除去了一个孩子，那也是好的，我会再生一个孩子弥补皇上您所有的哀伤的。”她忽然变得激动起来。
“臣妾今日所作，全然出自本心，不曾假手于人，还望皇上治罪。”她冲着赵源淡淡叩了个头，面色平静地等着接下来的命运。
“传朕旨意，月贵人王氏，欺君罔上，毒害皇后，罪大恶极，念在初入宫中，一片心意，着打入冷宫。钦此。”
王月如平静地笑了，“多谢皇上不曾牵连，臣妾在此恭祝皇上龙体康健，万福金安。”
王月如平静地由着太监将她带了出去，不曾挣扎垂泪，也不曾极为，只是极为平静地接受着自己未来在冷宫中孤寂一生的命运。
悦兮叹了口气，心中不知该是如何是好，只觉得酸涩。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只是这一爱字，又哪里能那么容易弄清楚，自己的一路尚且如此坎坷，又哪里能够评判旁人的感情。
当养心殿一切归于沉寂，小路子微微点了几根烛火，忽明忽暗地照耀着殿内的光芒，合着窗外透进的清冷月色，形成一种奇异的光辉。
赵源缓缓站起身来，负手而立地望向窗外的月亮，“是朕错了吗？朕不该选秀，葬送了她们的幸福，也差一点葬送了自己的。”
他叹了口气，眼中皆是怅然若失。
“兄长，后宫中嫔妃众多，又怎能避免得了此事呢？兄长与我自幼看得还少吗？”悦兮只得实话实说。
“罢了，兮儿你也折腾了这一日了，快回去歇着吧，朕去皇后宫中看看。”赵源说罢，转身就要往殿外走去。
悦兮也这样踏着清冷的月色，回了公主府。
公主府中，正看见负手而立等待着的周溪，他松散地站在树下，听见动静后赶忙回身笑道：“等了公主半日，可算从宫中回来了。”
说着，他看着悦兮的倦怠，替悦兮褪下披风，“我替公主带了些清甜的糕点过来，公主用些便歇息吧。”
悦兮闭着眼含了块糕点到嘴里，便坐在铜镜前卸下钗环和脂粉，看着铜镜中逐渐变得陌生的样子，“我老了。”
“如今已是永宁二年了，我已经三十二岁了。”并非年龄，而是心，这数年中的时光，悦兮曾失去挚爱，失去温暖，在勾心斗角，权力的追逐斗争中，未曾有一日停歇。为了这个王朝，为了心中执念，她搭上了自己的所有，如今，仿佛丝毫不剩了。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间，只有她，还记得侍卫林子初当初温润的模样。
“公主立于朝堂之上的风姿是周某至今难以忘怀的场景，公主这一世的风华，无人能及。”周溪立在悦兮身后，微笑着说出心底最诚挚的话。
罢了，子初，待我安定完这一切，我定完好无损地过来陪你，你且等着我吧，既然都等了那些日子，便也不差这些许分毫了。
悦兮便随着周溪去下棋了，除去这些恍然的想法，下棋总是最能使人静心。
宫中，昭阳殿，赵源陪着尚在安定心神的柏莲儿，是一派极为安静融洽的光景。
“莲儿，放心吧，往后不会再有人害你了。”
柏莲儿点点头，含着笑依偎进赵源的怀中，无论后路如何，此时此刻，她拥有的是这个世上最尊贵男子全身心的爱意和情意。
无论如何，现在的她是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