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注定都是不安宁的。
悦兮批了一日的折子，疲乏难耐，又想起昔日的夜晚，子初抱着她安然入睡的场景，如今自是孤枕难眠。思念和孤寂不停地折磨着她，同时又挂念着朝中琐事，留下的唯有几声叹息。
柏莲儿让孕吐折腾得倦怠不已，无法安睡，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勉强入睡了一会儿，面色苍白，难受不已。
怡亲王赵辉想着颠沛流离的童年，不禁红了眼眶，又更加坚定地想要站在那万人之上，夺回自己曾经想要拥有的一切。
方太后不断地念佛，企图好好护佑那个尚在腹中的孩儿，皇家子嗣素来难以留存，险之又险，唯有尽人事，听天命，才能够让人安心。
京中的夜晚，人心各异。
而远在边境的大批人马和军队，眼见天色已晚，便捡了些柴火，在一个僻静不易被发现的地方安营扎寨，点上火把，仿佛照的人心中都亮了。
春日的夜晚，到底还是有些寒冷的。士兵们披着自己的棉衣，在帐篷中安然地进入了梦乡，他们的心中也是记挂着家人和孩子，身为将士，保家卫国，是他们的责任。
赵源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京中之事，想着皇后柏莲儿腹中的孩子，以及更多的人和事，颇有些感怀地对着一旁的周溪叹道：“朕这次出征，竟是与从前完全不同的感觉了，从前守卫边疆，不过是尽着分内之责，而如今，承担了数万的身家性命，倒是格外感怀了。”
周溪始终攥着那枚小小的黑子，“皇上心系天下，这也是正常的。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继续向韩川六部赶着行程，皇上便早些安歇吧。”
看赵源点点头，周溪便拱手施礼后退出了帐篷。他却在这样寒冷的夜晚中，独自对着冷清的夜空，轻轻叹息，“公主，不知此时你是否会想起我呢，我倒是想念从前与公主一同下棋的夜晚了。”
第二日清晨，雾气横生，露珠打湿了衣裳，清新的空气让人心旷神怡。阳光普照，倒是个清朗的日子。
赵源起身整装一番，便下令继续赶路。
经过一夜的休整，将士们倒也是精神抖擞的样子。
悦兮正在金銮殿之上暂代朝政，此时没了屏风的遮挡，悦兮便一袭红衣地坐在了龙椅之旁的凳子上，眼神肃穆，面孔透着森然的冷意。龙椅是乃天子所坐，悦兮既不想越俎代庖，也想免得让旁人说了闲话。
“今日是本宫初次如此临朝，还望各位大臣各抒己见，若是无事，便就此退朝。”悦兮朗声说道，坐于高位之上俯瞰着众人，倒是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臣等见过长公主殿下。”
“各位大臣免礼。”
“启禀长公主，现下我朝也理应是时候再办一次殿试了，为朝中选拔人才，自然也是头等大事。”
悦兮沉吟半晌，想来也的确到了科举的时候，朝中人才青黄不接，也是件令人痛心的事儿，“大人说得甚是，那便由礼部着手准备吧。皇兄在外亲征，本宫虽不才，便也代理此事吧。”
“长公主殿下圣明！”众臣齐声说道。尽管他们当中有些对于女子临朝代政有所不满，但毕竟如今生杀大权握在悦兮手中，也深知悦兮的杀伐决断和不留情面，因此，为了自己的官位和家族，也并不敢多说什么。
大臣又陆陆续续地说了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悦兮便照章办事，倒也没什么岔子。
“既然诸位无事再议，便退朝吧。”悦兮轻声说着，随后，便要起身离去。
大臣纷纷下跪，“臣等恭送长公主殿下。”
悦兮下了朝后，面对的便又是堆积如山的折子，她深深感叹，做皇帝这份差事，表面上群臣恭贺，山呼万岁，背后的步步都是心酸的疲累以及不可推脱的责任。
“嬷嬷，把这些都吩咐人送到公主府中去吧，这养心殿我着实是呆不惯的。”悦兮有些头痛地看着这成堆的奏折，有些撒娇地冲着连姑姑说着。
“公主这差事倒是一日不得闲的呢，晚上给公主做碗甜汤喝吧，顺道再制些公主喜欢用的点心。周大人从前倒是常来给公主送点心的。”连姑姑轻声哄着。
说到周溪，悦兮一叹，“也不知皇兄和周溪那边如何了，到了哪里，是否顺利，我这心总是突突个不停。”
“公主别急，送信的差使还得需要些时日呢，到韩川还尚需几日，哪就那么快了。”
悦兮一笑，“也是，倒是我太急了。走吧，皇嫂身子不适，便让她好好歇息吧。陪我去湘贵嫔宫中坐坐，顺带下局棋。”
说着，悦兮便往咸乐宫中走去。
咸乐宫院中树木翠翠婷婷，生的极好，阳光斜着从树梢上落下来，只照到人的心里去。一应事物，素雅精致。
湘贵嫔正跪在垫子上静心拜佛祈求，紧闭着双眼，双手合十，看起来格外细腻虔诚。
悦兮不便出声惊扰，便悄悄地倚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看着她嘴中念念有词。
湘贵嫔起身看见悦兮，笑得温和，“公主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快来坐，我也正无聊着呢。”
“看着娘娘求得虔诚，我倒不便出声惊扰了。娘娘是求什么的？”
湘贵嫔喝了口茶，“还能有什么，不过是皇上平安顺遂，前方战事顺利罢了。公主不曾求过吗？”
悦兮深深地看向湘贵嫔，“皇兄好福气。我不求，我从不信什么阴司报应，神佛鬼神的，我只相信我自己。更何况，我曾求过，却也终究留不住自己想要的，索性横了心，万事自己做主。”
“公主倒是想得通透。”
“不说这个了，我今日是来找你下棋的，周溪随着皇兄一同出征了，倒是没有人陪我下棋了。堆积如山的折子，属实让我烦心，正好下局棋静静心。”
湘贵嫔笑着点头，忙让人摆上棋盘。
两双精致巧手于这棋盘之上展开一场无声的对弈。
一室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