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结束后,各人各回到自己的府衙准备忙着自己的事情,府衙的分布是和朝堂上各位官员座位区域是相同的,隶属于中书府的府衙分布在中书府的周围,隶属于侍中府的府衙分布在侍中府周围,下属府衙最少的尚书府则在最靠近皇宫的地方。
汪林回到府内,就把谏议大夫招来了,汪林露出一副难看的表情,对他说道:“你今天的做法让我很是难堪,不知道该如何同中书左丞大人交代。”
谏议大夫听完却是如此回答:“大人是侍中,与中书左丞大人官阶相同,何来交代一说?”
汪林撇着个嘴,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走到门口背对着谏议大夫,说道:“我与中书左丞大人素来和睦,同心协力,今日一事,中书左丞大人定是以为我与他作对,如此是大不妙啊。”说完他头扭过去,眼睛对谏议大夫放出狠狠的目光,“你的做法是将我放在火上烤,我是哪里得罪你了。”
哪只这谏议大夫却只是莞尔一笑,大呼汪林糊涂一时,聪明一世,汪林不解,问他为何这样说,谏议大夫,双手作揖,然后开始了自己的分析。
谏议大夫说道:“卑职今日的行为虽是没有大人你的授意,但是卑职确实是为大人着想。”
汪林问道:“为我着想,这我倒是想听听。”说完,他回到自己的坐席上,准备听谏议大夫如何说服自己。
只见谏议大夫缓缓地说道:“今日,庆阳侯府与林家的婚事在我看来是皇帝测试群臣忠心的一个机会,皇帝要看看群臣中还有谁会听他的话。”
汪林稍微平静了下来,思索着说道:“你的话确实不错,但是中书左丞大人那么明白的人,又怎不会知晓陛下的想法。”
谏议大夫听到这,只是一笑,然后说道:“在卑职看来,经过了陈氏宗家案和志州案之后,中书左丞大人权势滔天,他已经有点看不清以前本应该看清楚的东西了。”
“此话何解?”汪林来了兴趣,让谏议大夫继续说下去。于是谏议大夫接着刚才的话说道:“今日陛下是想群臣支持庆阳府和林家的婚事,但是隶属于中书府的多位官员皆出来阻止,这必遭至皇帝忌惮,这时候如果大人这边有一个人出来站在陛下这边,陛下就会认为这个大人是支持他的。”
汪林听完后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是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因为他与高显共事多年,合作也有好几次,现在处境突然变得这么尴尬,汪林觉得有些不妥,更让汪林不快的是,他这个侍中也是当年高显向皇帝推荐的。
“中书左丞大人于我有恩,我如此对待他真的不应该。”
建议大夫劝说道:“如果大人今日想着报恩而不与中书左丞大人相异,那么就是等于放弃成为陛下遏制中书府权势的助力的机会,到时候皇帝如果寻找到新的力量,那么我们侍中府也会被陛下所抛弃。”
“新的力量,现在哪还有什么新的力量。”汪林内心不屑地想着,在他看来,皇帝如果真要实行拉一打一的策略,只能依靠现在朝中的两派,绝无什么新的力量可言,但是接下来谏议大夫的一番话却如同醍醐灌顶。
谏议大夫说道:“成大事者,善决胜于未知,现在是没有新的力量,但是不代表以后没有,只有抱着这样时刻有准备的心态,才能一直平安下去啊。”
汪林猜测着说道:“你说着庆阳侯府会不会成为皇帝手中新的力量。”
谏议大夫摇了摇头,说道:“这我说不准,但是凡事皆有可能,我们最好不要落后皇帝的想法太多。”
汪林被谏议大夫的话折服了,但是还是问道:“那中书左丞那边我该如何说?”
谏议大夫却笑着反问道:“当初大人你帮着林家保庆阳侯出狱,和中书左丞大人说了吗?”
汪林听完,愣住了一会儿,然后哈哈大笑。
“我已经什么都明白了,你今天做的不错,我得好好赏你。”
谏议大夫离开后,汪林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道:“我是皇帝的臣子啊!”
大越朝本是实行以中书府、侍中府和尚书府为主的体系,但是随着中书府和侍中府权力的不断增大,尚书府开始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甚至在前朝就出现了裁撤尚书府的声音。尚书府的主官是尚书令,官阶虽然与中书左丞和侍中相同,但是在朝堂之上,也不得不仰二人之鼻息。
在这样的背景下,朝廷内部的争权夺利势必就会围绕着中书府和侍中府展开。在整个嘉正的前十年,因为主战派,特别是陈仲久的存在,中书府的主官高显和侍中府的主官汪林作为同样拥有期望与伯南人议和心理的二人能够达成合作,但是当陈仲久死去,在内主战派的声音消弭下去,在外暂时也无伯南人的战争压力,朝斗就像是顺其自然一样就会发生。
陈元满和林微被皇帝赐婚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南京城和三州的地界,讨论随处可闻,人人纷纷在说起这件大事,能够造成如此大的轰动也是非常少见。
但是有些人却不明白为什么婚期要定在明年,其中就有林长松的长子林玺。
林玺问自己的父亲:“父亲,我听说是您主动提出将庆阳侯和微妹的婚期定在明年,难道不是应该趁此机会,就在今年举行婚礼吗?”
林长松却问到自己的儿子另外一个问题:“车夫在驾车狂奔的时候会时刻观察前方和周围的地形来判断到底应该怎么跑吗?”
林玺不明白父亲的话,但还是回答道:“车夫在驾车的时候确实会时刻观察着地形。”
林长松于是继续说道:“如果一个车夫想到达一个地方,但是不注意看路,这时如果遇到什么意外他就很有可能因此半途而废。”
听到这里,林玺算是听明白了,他对自己的父亲说道:“父亲您的意思是,庆阳侯和微妹的婚事绝对不能操之过急对吗?”
林长松听完说道:“陛下主动提及此事,说明昭元郡主那边已经沟通好了,此事其实已经成了一大半,但是中书府的反应却是异常激烈,如果这个时候为父不主动提出明年成婚,那么陛下可能就会因为中书府的强烈反对而搁置此事,为父也是属于中书府,也不好因为这事再得罪中书左丞大人。”
林玺听完此言,愈发地佩服自己父亲缜密的心思了。
这个消息传到庆州后,更是引发了大家的热议,特别是在庆阳陈氏内部,引发了巨大的争论。
一部分陈氏家族的成员认为身为南方领袖家族的陈家不应该和北方大族联姻,另一部分则认为林家在保全宗家血脉中出了大力,和其他北方大族不同,两派相争不下,最后闹到了陈循那里。
陈循是庆阳陈氏中地位仅次于陈仲久的人,如今陈仲久死去,陈循由此成为了陈氏家族影响力最大的人,成为家族中话语权最强的人。
陈朝是陈氏家族分支的成员,辈分上来说他是陈元满的堂叔,是陈循的亲弟,如今年过三十五,正是孔武有力,正当壮年的时候,他对着件婚事提出了反对的意见,他对陈循说道:“我陈氏乃南土领袖家族,如今南北交恶,我陈氏若和来自北方的林氏联姻,恐伤我庆阳陈氏在南方中地位。”
陈循的看法却不一样,他对陈朝说道:“我庆阳陈氏虽然是南土领袖家族,但那都是仰仗宗家之力,先主公含恨而终,留下年幼的主公和太夫人,势力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这种情况真的是势如危卵。”
陈循接着说道:“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找另一个家族帮助的话,恐怕会难以度过最困难的时期。”
陈朝不解地说道:“那我们也不能去找一个北方家族啊。”
陈循摇了摇头,眼睛看向陈和,他也是陈元满的堂叔,“阿和,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陈和于是说道:“先前营救家主,林氏出了大力,再加上林长松与先主公乃兄弟之交,这些都足以说明林氏和其他北方大族不一样,我觉得他们是可以信赖的。”
陈朝反驳道:“这保不齐是他们的伪装,要是让他们家的人进入我们陈家,那他日谋夺我们的田产和佃户怎么办?”
陈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说道:“以林公为人,应该不会如此。”
只见陈朝说道:“谋害先主公的就是北方人,北方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双方各自有理,各不想让,陈循在一旁听了一会儿说道:“此事乃皇帝赐婚,你我在这里讨论是非有何用。”
陈朝说道:“那大哥你说怎么办?反正我是不接受北方人嫁到我陈家来的。”支持陈朝的众人也跟着说道:“绝不接受。”
另一部分人则说道:“此事可!”
陈循没有办法,说道:“再过两月,士子议就要开始了,我陈氏需要召集大家商量一下,不如这件事我们放在那时再商议吧,按照规矩,族中大会,须有宗家参与,到时候我们也好听听宗家自己的看法。”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