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望北楼
荆久2021-09-14 21:123,179

  林微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带着一点可爱的语气的,所以陈元满感到有点意外,他微微瞪着眼睛看着林微说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林微先是“唔”了一声,然后似乎是想了一会儿,接着说道:“爹爹说过,要想做成一件事情,就千万不要声张,这样麻烦就会少很多,成功的概率就会更大。”

  林长松教育自己的孩子的方式并不会因为自己是一儿一女而区别对待,无论是林玺还是林微,至少从小到大他们读的书和聆听的教诲是一样的,林微也时刻牢记着自己父亲的话。很多时候在她看来,父亲说的这些道理虽然未必总是管用,但是一定有能够适合的场景发挥其作用。

  所以自己的心上人的最重要的家人枉死之后,林微敏锐察觉出了陈元满心中压不住的怒火,那是复仇的怒火,如果任其这么熊熊燃烧,可能除了陈元满自己谁也烧不了,所以林微觉得自己应该把这把火给压一下。所以林微才对陈元满说把仇恨藏在心底。

  陈元满是聪明的,他一下就听出来林微的话外之意,他一直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好,但是却还是被林微看出来,他回想起自己刚才并未做什么动作,但自己在林微面前还是如同赤身裸体,里里外外被她看的透透的。

  这个小丫头究竟是有多了解自己?仿佛她就住在自己心里一样。陈元满用手摸了摸林微长长的头发,说道:“你爹说的对,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心中还有恨。”

  林微坐在草地上,扭头看向陈元满,缓缓说道:“你我从小相识,你的很多事情可能你自己不觉得,但是我却能感知到。也许你真的在强力压制自己心中的委屈,但是从你的动作和表情中还是看的出来。”

  “我什么动作?”陈元满问到。

  林微抿嘴想了一会儿说道:“知道吗,仇恨的外在表现并不一定要是咬牙切齿,往往来说,一点愁容就能让你的敌人知道你心里还想着自己的故人,一旦被敌人这么想了,那可就真的危险了。”

  陈元满有点憋不住了,他想了一下出狱以来这段日子,每天晚上他都没有睡着,因为一旦闭上眼睛,自己的父亲、嫡母还有兄长们都会出现在自己眼前,他还会想起出狱前,他们再牢里对自己的嘱托。

  “元满,好好照顾家里。”

  “元满,一定要光复河山。”

  从众多的话中,元满没有听见一句是要他为他们报仇,这却是陈元满最想听的话,出狱以来,陈元满一直想着的是怎么才能为自己的家人洗刷冤屈。因为他心中有着恨,即使自己母亲如何告诉自己要韬光养晦,但是身为陈仲久儿子的他,依然还是无法压制住自己的仇恨。

  直到遇见林微这么一说,陈元满突然明白过来自己一直在做一件傻事,把愁容挂在脸上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只能让自己敌人感觉到自己心中还是想着报仇的。

  陈元满笑了一下,她问林微:“这些话都是林伯父教你的吧?”林微却说道:“我很早就想和你说这些话了。”

  陈元满问道:“为何?为何很早之前就想说了。”

  林微一把搀住陈元满的胳膊,头顺势就靠在了他的肩上,略带感伤的说道:“你好不容易活下来,我不想看着你再陷入那种境地。”

  陈元满看着远方的湖水、蓝天还有熙熙攘攘的人群,说道:“可能以后还会遇见很多我也无法预知的危险。

  林微安慰道:“我相信我的元满哥哥什么危险都能克服的。”听见这话,陈元满笑了一下,他不知道林微对自己的信任到底来自什么地方,于是只好回道:“你怎么这么相信我?”

  林微抬起自己的头回答道:“我爹爹说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是自信,我相信我看中的人是不会差的。”

  陈元满说道:“可能你爹告诉你这句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林微有点疑惑,于是问道:“什么意思?”陈元满回应道:“可能他还想告诉你千万别看走眼了。”

  林微心里有点不高兴了,不仅仅因为陈元满这句话,更多的是因为她察觉到了他心中缺少那种自信。

  “元满哥哥,你相信我,我选择的人一定不会有错了。”

  察觉出自己惹林微不高兴后,陈元满回应她道:“那我也相信自己,不要辜负你的一番话。”然后陈元满想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你可真的想好了,与我成亲。”

  林微坚定地看着他,坚定地说道:“我已经想好与你今后一起面对种种困难了。”

  陈元满又问道:“可能还会牵连到你的家人。”

  林微继续坚定地说道:“我相信我的家人也是和我一样的选择,我爹冒着得罪中书左丞大人的风险救你难道不也是这样想的吗?”

  果然是一门英杰,就连一个女人都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陈元满心中不仅仅是感动,更多的还有感激,他感激上天让自己遇见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让自己的家族在最为难时刻得到这么重要的援助。

  他想感谢上苍,他更想感谢眼前的这个人,是眼前的这个人刚才的一番话,让自己茅塞顿开,也让自己明白自己现在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想到这里的陈元满顿觉眼前豁然开朗,眼神也坚定了起来。

  这时林微突然说道:“我已经想好了,我嫁给你之后,就帮你和昭元伯母将侯府上上下下的事务都处理好。”

  陈元满笑道:“你才十七岁,这些事都你也不会啊。”

  林微不服气地反驳道:“你要做一个称职的家主,那我也要一个合格的夫人。”

  陈元满听了之后笑逐颜开,他站了起来,朝着前方的湖水走了几步,看着湖光山色,顿觉心胸开阔,不过那么一刹那,陈元满已经确信自己今后想要做什么了,他回过头来看着林微,微微一笑。

  景春湖边,两个人就已经订下了终身,从此之后,他们两人便要在一起生活,一起面对风风雨雨,沟沟坎坎,直到老去,直到死去。

  从他们俩出身开始,他们的生命和未来就已经和自己的家族绑定在一起了。

  就在陈元满和林微正在景春湖边相会订终身的时候,林家的家主林长松正在马车上,马车穿行于市井之中,此行的目的地是望北楼。

  之前说了,望北楼是众多北来名士思乡之所,这些人在这里一边感伤着自己家园被占,一边喝着花银子才能买到的酒,顺便写几句思念故土的诗歌,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说起来朝廷自然也是知道这个望北楼的,但是朝廷也清楚望北楼里的大部分人都是嘴上说说,流几滴眼泪,真要他们上前线打仗,他们又是不敢和不肯的,无论是之前北伐还是现在议和,望北楼的名士们都只有叫好或者叫骂这两种选择。

  今天这望北楼和以往一样热闹,其中一个叫张浦的人举着酒杯,摇晃在各桌之间,大声说道:“今朝廷无道,我特做了几句诗抒发一下自己的心中所想,列位,列位可愿一听。”

  在做的都是熟人,世人皆知张浦有才,便起哄道:“张兄快读,让我们都听听。”瞬间气氛热闹了起来。

  张浦于是举着酒杯,颤颤地朗读着自己写的诗:“夷夫蛮掠土,官家忙避祸,北伐竟未成,事必称侄儿。”

  在和伯南人议和条款中有一条,大越皇帝必须称呼伯南王为叔叔,双方约为叔侄之国,这条规定爆出来之后,立即引起了全天下人多的愤慨,很多人感觉到了耻辱,无数大臣跪在宫殿前面请求自己的皇帝不要接受这么屈辱的议和条件。但是皇帝却紧闭着自己的宫门,只留下一众大臣在外面跪着。

  知道自己的皇帝无法改变心意的群臣们也自己站起来走了,在大越朝,如果皇帝长期不接见的话,大臣们是可以自己站起来离开的。

  这并非什么皇帝怜悯下属,而是这些大臣们家里个个都是高门大族,特别是在朝廷里的北人官员,皇帝正是依靠了他们和他们背后家族的扶持,才能够坐稳这个皇位。

  所以皇帝并不敢对这群人怎么样?

  至于望北楼的士子,他们能够做的也就只是写写诗罢了。他们其中很多还是寒门士子,家里不过薄田几亩,在这个高门世家垄断仕途的时代,前途都已经十分渺茫了,又还有什么心力去真正管这些事情。

  但是却还是有个人不满这个现状了,在醉醺醺的望北楼,他显得格外清醒,这种清醒并不完全指这个人没喝酒,更多的是指着他的心境。

  他瞧不起自己身边的这群酒鬼,不过一直以来他也是摇了摇头,而不指责,今天他却忍不了,于是在那大声嘲讽,用诗嘲讽:“北望家国望北楼,南品温酒品南轩。方室何时论天下,满座丈夫皆小儿。”

  此诗一出,满城寂静,有人被骂醒了,有人不服,呛道:“你不在这和我们一样吗?”

  那人却说道:“我来这数日,本是想寻找和我志同道合之人,没想到却只是看见这么一群光会喝酒写诗的窝囊废,我再也不会来了。”说完那人拿着佩剑便离开了。

  林长松刚好看见这一幕,便拉住一个醉汉问道:“此人是谁?”

  那醉汉回答说道:“听旁人说,叫李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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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越之权臣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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