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夜有访
荆久2021-08-18 15:302,473

  嘉正十年正月初二,南京下了一场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落得白茫茫的大地真干净。

  想必很多人都跑出去看雪了,有雪花从外面顺着小小的窗户飘进天牢,刚好落在了陈仲久的脸上,顿时化作了水沿着脸庞流了下来。他仰头看向窗外,窗外的世界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就在三个月前,他正率领数万大军在孟川前线同伯南人的军队对峙,正准备渡河发动反击的时候,朝廷的一纸诏令要求他撤军,他虽然及时上奏陈述前线战况,表示不可撤军,但是终究回天无力,不得不遵照诏令撤军。

  撤军回来之后,他先是被朝廷升官,从大都督官至中书右丞,但是从此就远离了军界,等于他被夺取了军权,一个月前,他被以谋逆的罪名下狱,全家除了二夫人昭元郡主之外一家六口均被关押在这天牢之中。

  昭元郡主是当今皇帝的堂姐,根据大越律令,宗室成员可免于刑责,所以除了他之外的陈家成员都要接受处罚。

  陈仲久想不明白,自己散家财,聚义兵,勤王抗敌达十载,今天怎么会因为谋逆的罪名被下狱,十年以来,往事一幕幕如画一般出现在了自己眼前,谋逆?全天下的人都谋逆了,他陈仲久也不会谋逆。

  虽然诏书还未下,但是最终的结局其实都已心知肚明,死是陈仲久和他家人们最终的归宿,所以他早就准备好了,他也要求他的家人们准备好了,平静的接受命运是他们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了。

  虽然如此,但是他心里仍然有三件事放不下,第一件是这还没有修补完的天下,第二件就是自己散尽家财呕心沥血拉起来的庆阳军,第三件是自己所属的陈氏家族以及看着陈氏家族的众多南土家族。

  陈仲久的陈氏庆阳陈氏的陈,庆阳陈氏的始祖陈甲因为护驾有功被越太祖封为庆阳候,从此陈家便在庆州庆阳郡扎下根来,传到陈仲久的时候已经是第八代了,逐渐发展成为当地最大的家族。

  陈家从第二代就开始经商,借助庆州发达的水运环境和庆阳侯府的威望,逐渐富裕了起来,到陈仲久为庆阳候的时候,陈家的家产已经是有数百万银之巨,其他南土世族少有能及者。

  但是元平之耻却改变了陈仲久和整个陈家,乃至于整个南北世族和天下的命运,随着伯南人占据北方大片土地,大量世族和他们的佃户部曲以及自耕的百姓纷纷携家带口南逃,定居在了南方,

  这这个过程中南北双方的矛盾越来越深,矛盾主要集中在了土地,越朝的土地所有主要分为三个部分,一是朝廷所有,这块叫做官田,二是世家大族所有,因他们建立庄园,所以叫庄田,三是普通自耕农百姓所有,叫私田。

  三种田中,国田的面积是最小的,其次私田,庄田占据了超过全国一半以上的耕地山林,由于北方沦陷,南逃的世族和百姓都面临着无田的窘境,期初,在朝廷的协调下,大量的官田被租借为庄田和私田,南方的世族和自耕农也在朝廷的号召下也有限的向北方来的人出售自己的田产。

  这种种的举措稳定了最初了局势,但是随着北方来的人越来越多,对土地的要求越来越强烈,南北双方的矛盾终于到达了一个难以调和的点。

  仅嘉正元年到嘉正十年,国都南京附近的庆州、伊州和志州关于因为土地爆发的协斗就达数百起。

  陈仲久作为南土世族陈家的家主,本身是应该站在南方的立场上的,但是他却尽可能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他明白只有北伐,尽快收复国土,让北方人都回到自己的家乡去,南北之间的矛盾才会彻底得到解决。

  陈仲久认为这是唯一的方法,但是皇帝好像并不这么认为,就在陈仲久返京的时候他就听说朝廷已经在准备对伯南人的议和了,而议和的正副使是来自北方的中书左丞高显和侍中汪礼。

  这让陈仲久大为错愕,他想不明白几个北方来的人不想着怎么回去,怎么在想和侵占自己土地的敌人议和呢?

  但是现在想这些都已经无济于事了,陈仲久看了一下自己身后的家人,特意问道:“你们害怕了吗?”

  “十年来,我们一家人聚少离多,现在终于可以好好在一起了。”陈仲久的夫人柳氏无不温柔地说,这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即使是面对将要来临的死亡也毫无畏惧。

  陈仲久的四个儿子脸上也没有露出恐惧的神色,陈元青、陈元天、陈元合,还有陈元满,四个儿子跪坐在地上,眼睛坚定有力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好像在说:“父亲,我们准备好了。

  ”元满,有什么想对自己的娘说的吗?”陈仲久问陈元满,陈元满是他的幼子,是他和昭元郡主所生,如今十七岁,生得俊俏,为人彬彬有礼,十岁就跟着父亲上战场,虎父无犬子。

  陈元满沉默了良久方才说话,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刚开口又把话吞了回去,如此反复数次,欲言又止,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希望娘以后能好好的。”

  “昭元,以后每年都记得来看我们啊。陈仲久看着窗外说。”

  此时,雪花依旧在从窗外朝里飞,落在了六人的头上、肩膀上和脸庞上,均化成了水打湿了头发、衣服和脸。

  六人相视无言,突然纷纷大笑起来。

  而此时在中书左丞府的暖室中,中书左丞高显和前的侍中汪林商量议和的细节,大体商量好之后,汪林说道:“这大事定了,咱们也就轻松多了”,高显微微笑一笑,然后说:“是啊,现在只等陈仲久一家处斩,这议和就基本成了。

  ”此时汪林脸上露出了一丝惋惜的神色,“一家六口,都要杀了,连个种都不给别人留吗?”

  高显却笑汪林什么时候有妇人之仁了,“汪大人,我们要为了陛下斩断一切后患。”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无非是瞧上了陈氏宗家的田地佃户和那支庆阳军,丞相大人。”汪林说到。

  “汪大人可不敢胡说,我们这都是为了大越朝,为了皇上。”

  “呵”,汪林嘲讽地笑了一下,此时郑显却故意岔开了话题,问汪林说:同伯南人的议和准备的怎么样了?”

  “放心吧,有我老汪在,一切没问题。”

  “那就好,明日我俩去趟鸿胪寺再对一下细节。”

  “没问题。”

  冬天白昼总是特别短,酉时的时候,天就黑了下来,黑夜已经成为了定局,但是此时却有一人正坐着马车朝天牢的方向赶去,一路上他催促着车夫快一点,铺满大雪的道上留下了两道长长的车辙。

  到了大牢后,牢头从那人的穿着中认出了这是位大人,连忙跪下迎接,那人则吩咐下人给牢头一些钱财和酒菜,要求牢头保证天牢中除了自己不会有三个人进来,牢头皆照做。

  此时,整个牢内就只剩下那位大人一人,他走到关押陈仲久一家的牢房前,脱下了自己带着貂绒的披风的帽子,望着陈仲久喊着:“将军,将军”,陈仲久听见有人叫他于是朝牢门前看了一眼,看见来人,惊喜地问道:“长松,你是来送别我的吗?”

继续阅读:第二章 死与生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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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越之权臣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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