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傅逸这一声问话,顾欣儿神色一怔,虽有些不解傅逸为什么会突然问到南郊山庄的事情,但是她并没有贸然开口回答,而是转过头看向了霍言骁。
霍言骁眼睫微垂,正端详着手中的茶杯,指腹摩挲间传递着茶杯磨砂不平的手感和茶水炙手可热的温度,他轻轻勾唇,不答反问道:“傅总可是那南郊山庄的主人?”
这是一句猜测式的问,而没有去过南郊山庄的人又怎会产生这样无端的猜测,因此霍言骁一言倒是变相地肯定了傅逸的问话,却又含糊其辞并不明确,同时反向傅逸抛出一问,无可回避之势。
傅逸深深地看了一眼霍言骁,清明的眼底掠过一丝深意,转瞬又豁然开朗,他笑叹一声道:“霍总果然是……霸道。”
霍言骁不置可否地扬眉,抬起眼看向傅逸,状似无辜不解,“傅总何意?”
傅逸轻笑摇头,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闭目喟叹,“南郊山庄,确是我傅家的产业。”
顾欣儿默不作声地旁观着两人的弯弯绕绕,暗自咋舌,大佬们真会玩,简简单单喝个茶而已,却是互相试探机锋暗藏,你来我往地打太极,商界上位者的普遍破毛病!
顾欣儿暗自吐槽着,脸上却不露声色,想起刚才在车上和霍言骁的对话,更是担心自己的“脸”会暴露心事,遂努力低下头减少存在感,顺势也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这一口便勾住了顾欣儿的吸引力,她半眯着一双杏眸,眼神微亮,这茶初初入口略觉寡淡,然寡淡之后便是回甘,唇齿留香沁人心脾,回味无穷。
那边两人随着傅逸一声坦白,却仿佛于无声处达成了什么协议,谈话间终于不再拐弯抹角扑朔迷离,变得简单正常起来。
傅逸端着茶杯,眼神有些飘远,“几十年前先父买下A市南郊那块地,初衷其实与商业无关,南郊是我母亲的故乡,也是她与父亲相遇的地方,两人从相遇相知到相爱相守,那儿见证了他们的过去和开始,也保留着许多美好的回忆。因此哪怕是天成逐渐做大以后,父母亲也没忘记南郊那个地方,不惜以巨资将那块地买了下来。”
谈起父母亲,傅逸的语气变得温和了许多,眼神里也氤氲着暖意,顾欣儿与霍言骁对视一眼,各自了然,傅逸所说的故事,和之前两人推断出的剧情不谋而合。
霍言骁:“所以那块地才会一直在天成的名下,却没有被开发动用,一直到今天。”
傅逸点头,“没有动,是两位老人对回忆的珍藏,如今我动了,是为了完成老人的夙愿,让那块地往后能变成更多人的美好回忆。”
说着,傅逸转过头看向一旁自顾自低头品茶的顾欣儿,神情可见悦色,“所以这一次的南郊项目,顾小姐的方案让傅某很惊艳,亦深感奇异。”
顾欣儿闻言抬头看向傅逸,又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霍言骁,见他对自己微微颔首,便轻呼口气,坦然地说道:“傅总,其实我们之所以放弃原来的方案,改了方向重做出第二份方案,是因为中途总裁带领我们去南郊地区进行了实地考察,我们从中发现了一些线索和思路,从而窥探出了您对南郊的几分真实用意。”
傅逸听罢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顾欣儿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所以,最后阴差阳错合了您的心意,倒可以说是投机取巧,颇有几分侥幸。”
“哪能说是侥幸,”傅逸轻笑着摇头,“实地考察是认真严谨,见微知著是才思敏捷,临时彻改是果决利落,WE的团队实力可见一斑,我相信我的选择。”
被这么一夸,顾欣儿倒是愣了愣,有些赧然地笑了笑。接下来顾欣儿和傅逸就南郊山庄的现状和策划方案里的发展方向交谈起来,涉及专业领域,顾欣儿表现得就自如得多,一旁的霍言骁默然地充当着背景,一边关注着娓娓而谈妙语连珠的顾欣儿,眼底是与有荣焉的骄傲,一边将料理夹进顾欣儿的碟子里,体贴无声。
中途霍言骁的电话响起,便拿着手机走出了包厢,顾欣儿听完傅逸对方案里某一项目的想法,不由得眼前一亮,欢快地道:“傅总,您的见解十分独到,回头我会根据您的建议再结合实际情况,调整一下方案里的有关内容。”
傅逸点头称好,心头对顾欣儿认真热诚的态度十分赞赏,公事聊完,他沉吟片刻后道:“顾小姐,策划方案已经定好,应该不出一个星期就是南郊项目的动工仪式,傅某作为朋友的身份,邀请你和霍总一同来南郊参加仪式!”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傅逸脸上浮起促狭的笑意,顾欣儿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傅逸的笑从何来,连忙摇了摇头急急解释道:“不是,您误会了——”
说到一半,却被徒然打断了,霍言骁推门进来,漫声问道:“误会什么?”
顾欣儿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说,傅逸已经回答了,“傅某正跟顾小姐说,过几天就是南郊项目的动工仪式,届时希望以朋友的名义邀请两位去参加仪式。”
说话间,傅逸看了一眼顾欣儿,笑得颇有深意,霍言骁瞧出来了,眼底划过笑意,爽快地道:“当然没问题,到时候我一定带欣儿一起去。”
说完,两个男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笑,顾欣儿瞪着眼睛看着煞有其事的霍言骁,嘴唇微动欲言又止,却又觉得现在再解释什么都是徒劳,不由得心头憋闷不已。
所以说到底是哪里不对?连这初次见面的傅先生都觉得她和霍言骁有“JQ”?
直到晚餐结束,两人与傅逸道别,各自上了车,顾欣儿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车子拐了个弯之后往回行驶,踌躇了半晌她还是忍不住道:“那个,总裁,傅总好像误会了……”
“误会什么了?”霍言骁目光看着前路,语气漫不经心,转而又紧接着道:“之前叫我名字叫得挺顺口,怎的又叫我总裁?”
顾欣儿呆住,“我有叫过吗?”
“有,”霍言骁郑重点头,“我记忆力还算不错。”
岂止不错,说是过目不忘也不为过,顾欣儿没法反驳,只得耷拉下脑袋低声道:“那可能是我一时失言,冒犯了总裁,抱歉。”
本以为老老实实道歉应当是换来boss的大度谅解一笑而过,谁知霍言骁转头看了她一眼,唇角一掀郑重其事地道:“不用抱歉,我允许你继续冒犯。”
顾欣儿傻眼了,木木地抬起头看向霍言骁,想从那张冷峻的脸上看到半点玩笑的痕迹,然而……并没有,他很认真。
顾欣儿红了脸,别过眼将头垂得更低了,心绪混乱间她竟还福至心灵地想起了被霍言骁带歪的话题,然而眼下她却没勇气再问,万一又听到霍言骁嘴里说出什么撩人脸红的话,她这莫名失控的心跳怕是要造反了!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旁边霍言骁又话头一转,“关于傅总,我觉得他并没有误会。”
顾欣儿抿着唇,不敢接话。
傅逸也只是语气间透露了几分引人遐思的意味,并没有明说什么,所以要说有没有误会傅逸的意思,她似乎怎么说都是错的。
方案成功的喜悦都被抛在了脑后,面对霍言骁愈发不遮掩的暗示,顾欣儿心慌意乱只想逃避,然而这次霍言骁根本不打算给她逃避的机会。
他将车停在了路边,关上车窗之际倾身附在她耳畔,语气深沉莫名:“顾欣儿,你当真不懂我的心意?”
男人一身清冷的薄荷气息扑面而来,耳畔湿热的呼吸挠人心扉,冷热交替间,顾欣儿心跳如擂鼓,听到霍言骁意味深长的问话,她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再继续让他说下去,有什么东西便会发生不可控的变化,她神情一慌,纠结着不知道怎么开口打断他,“总裁……我……”
“你懂的对吧,可你一直装作不懂……”霍言骁截断了她的话,他伸出一只手勾住顾欣儿柔嫩的脖颈,令她转过头面向他,力道温柔,动作却强势而霸道,顾欣儿依旧低着头,霍言骁长眉微拧,“欣儿,看着我……”
低沉轻缈的语气似命令似祈求,摩擦出令人战栗的沙哑传入耳中,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顾欣儿羽睫微颤着抬起,望向他的眼睛。
四目相对,顾欣儿瞪大了眼睛,眼底写满了慌乱,她紧咬着唇不知所措,在这狭小的车厢里,她只觉得双手都无处安放。
她在怕他?
霍言骁静静地凝望着顾欣儿,将她的局促尽收眼底,心里传来微微的刺痛,他眸光一暗,脑子里那根压抑已久的弦终于崩断,男人再无迟疑地俯身低头……
唇齿相触间,熟悉的灵魂开始颤栗,凭着本能牵引而靠近,他长驱直入攻城略地,薄荷冷香与茶香交织,氤氲出一场新色旧色交叠的迷梦,令他欲罢不能,恨不得抵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