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波夫的小队在离开克拉斯诺沃兹克后,一路向东前进。
对于巡逻路线卡尔波夫早已轻车熟路,所以哪怕是在夜晚,卡尔波夫也能够凭借着记忆和微弱的月光在茫茫荒原中辨识方向。
“停!”
卡尔波夫在黑夜中看到了一丝光亮,于是谨慎的让后面的手下停了下来。
“卡尔波夫,前面有火光,会是尤利安他们吗?”
巴雷舍夫也发现了远处的火光,策马上前朝卡尔波夫问道。
“我不知道那里是不是尤利安,先悄悄的过去看看!”
卡尔波夫也不知道情况,所以只能谨慎一点对待。
“巴雷舍夫,你跟我摸过去看看,其余人就在原地待命!”
“是。”
卡尔波夫和巴雷舍夫翻身下马,牵着马匹亦步亦趋的朝远处的营地走去。
为了避免被营地内人发现,卡尔波夫和巴雷舍夫在中途还未马的蹄子包上了一层棉布。
这样一来,两人两马发出的噪音降至了最低。
大约摸到距离营地围栏三十米处,卡尔波夫和巴雷舍夫连马都丢下,两人只身摸近营地。
随着两人离营地越来越近,营地内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楚。
在听到营地内的说话声后,卡尔波夫和巴雷舍夫对视了一眼,双方都能够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惊恐之色。
原因无他,营地内的人说的话不是俄语。
在土耳其斯坦总督区,如果一个说的话不是俄语,那就说明他是草原人!
很明显,这座营地的草原人的营地,更准确点来说是希瓦人的营地!
“卡尔波夫,这里的人不是尤利安,我们先离开吧。”
巴雷舍夫打起了退堂鼓。
“等一下。”卡尔波夫嗅了嗅鼻子:“你闻到血腥味了吗?”
“血腥味?”巴雷舍夫仔细嗅起来,空气中确实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我也闻到了,好像还距离我们特别近。就在围栏那里!”
“去看看。”卡尔波夫鬼使神差的说出这句话。
卡尔波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看血腥味传出来的地方,但是冥冥之中仿佛是有什么推着他去似的。
“这很危险,卡尔波夫!”
巴雷舍夫不想去围栏那里,或者说不想离这座希瓦人的营地太近。
但是卡尔波夫做出的决定可不是那么好改变的:“听着,巴雷舍夫,你在这里呆着,我一个人去看看。”
看着执拗的卡尔波夫,巴雷舍夫叹了口气:“好吧,我陪你去看看。”
两人的意见达成一致,随后两人朝着血腥味的来源地摸去。
很快,卡尔波夫和巴雷舍夫就找到了血腥味的源头——一排插着新鲜人头的木棍。
在月光的照耀下,卡尔波夫呆呆的看着这一排插在木棍上的人头,其中一个人头的面孔让卡尔波夫非常熟悉,那是卡尔波夫好友尤利安的人头。
恰好此时,营地内传出一阵希瓦人欢歌笑语的声音。
卡尔波夫捏紧了拳头,巴雷舍夫赶紧上前抓住卡尔波夫的肩膀:“卡尔波夫,不要冲动,尤利安死了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我们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回去向塔拉斯汇报草原人叛乱的消息。”
卡尔波夫依旧死死的盯着希瓦人的营地。
良久之后,卡尔波夫才松开早已扣出血痕的拳头。
“巴雷舍夫,你放心,我不会冲动的,我们现在就回去向塔拉斯汇报尤利安的情况。不过,在离开之前,我们至少要把尤利安他们的头颅抢走!”
尤利安已经死了,所以卡尔波夫不会看着自己挚友的头颅在死后还要受到侮辱。
“好!”
巴雷舍夫同意道。
接着,两人小心翼翼的把木棍上的人头依依取下来放进袋子里面,在收取头颅的时候,卡尔波夫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那是达丽雅丈夫阿克列谢的头颅。
卡尔波夫不禁为这个新婚不久的小姑娘感到悲伤,结婚不到一周就成为了寡妇。
营地内希瓦人还在载歌载舞,丝毫没有注意到营地外面就有两个小偷。
摘下所有挂在木棍上的头颅后,卡尔波夫和巴雷舍夫又静悄悄的离开了希瓦人的营地。
如果不是明天早上营地内的希瓦人看到挂在外面的头颅都丢失不见了,恐怕这一辈子他们都不会知道在今天晚上有另外一伙人悄无声息的造访了他们的营地。
返回克拉斯诺沃兹克的路上,卡尔波夫小队的气氛非常沉默。
卡尔波夫和巴雷舍夫已经把希瓦人营地外的情况告诉了另外三人,众人不仅是在为同伴的死去默哀,也是在为克拉斯诺沃兹克的未来感到担忧。
别看俄国人在中亚风光无限,但是俄国人在中亚说到底终究是少数派。
卡尔波夫等人相信中亚的草原人是打不赢俄罗斯帝国的,但是打不赢俄罗斯帝国还打不赢小小的克拉斯诺沃兹克?
沉默一直到五人进入克拉斯诺沃兹克。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是克拉斯诺沃兹克的门口还聚集着大量等待丈夫回来的妻子。
看到卡尔波夫五人回来,这群妇人立马围了上来,其中尤属达丽雅冲在最前面。
“卡尔波夫叔叔,您找到阿列克谢了吗?”达丽雅急切的问道。
想到麻布袋里面的人头,卡尔波夫的心情十分沉重,不知道该如何把真相告诉给达丽雅。
卡尔波夫紧闭嘴唇沉默着,一种不祥的预感出现在达丽雅的心里。
“阿列克谢出事了吗?”达丽雅掩面问道。
卡尔波夫张了张嘴巴,最终还是把事情说了出来:“阿列克谢死了,巡逻队的所有人都死了。”
得到这个噩耗,达丽雅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不止是达丽雅,聚集在门口的其他妻子们也纷纷掩面而泣,克拉斯诺沃兹克的门口在这一刻仿佛成为了灵堂。
安东尼娜见状,赶紧带着其他的妇人上前安慰这些刚刚失去了丈夫的寡妇。
“巴雷舍夫,把尤利安他们的尸体摆出来吧。”卡尔波夫说道。
说是尸体,其实这就是安慰这群寡妇的话,毕竟阿列克谢他们就只剩下头颅了。
巴雷舍夫带着另外三人从麻袋中取出头颅摆放在地上,在头颅出来的那一刻,门口的哭声变得更大了。
卡尔波夫逃离了门口,去到据点长官办公室向塔拉斯汇报情况。
塔拉斯听完卡尔波夫的汇报,也是沉默了一会儿,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塔拉斯身为克拉斯诺沃兹克的据点长官必须站出来。
塔拉斯一锤定音的说道:“看来草原人也想要在战争中分一杯羹,我们必须立马向帝国汇报中亚的事情!”
“去塔什干吗?”卡尔波夫问。
塔什干是俄国土耳其斯坦总督区的治所,俄国在中亚的大小事务一律又位于塔什干的土耳其斯坦总督府负责决断。
“不行,不能去塔什干。”塔拉斯否决了卡尔波夫的提议:“塔什干在东边,想要安全的到达塔什干,我们的人必须穿过大片草原人控制的领土。”
“如果草原人真的叛乱了,那我们的人肯定无法穿越他们的领地前往塔什干!”
“那我们怎么向总督大人汇报克拉斯诺沃兹克的情况?”卡尔波夫继续问。
“我们不向总督大人汇报。”塔拉斯坚决的说道:“我们去阿斯特拉罕,请求阿斯特拉罕的帝国军队支援我们!”
克拉斯诺沃兹克和阿斯特拉罕就隔着里海相望,坐船去阿斯特拉罕可比骑马去塔什干要靠谱多了。
虽然这样有越级上报的嫌疑,事后塔拉斯难免会被塔什干的总督府追究,但是塔拉斯现在考虑不了这么多了。
现在对塔拉斯来说,最重要的是先要让克拉斯诺沃兹克有事后!
塔拉斯可不相信克拉斯诺沃兹克附近的那支希瓦人是来旅游的,希瓦人出现在了克拉斯诺沃兹克的附近,说明希瓦人已经盯上了克拉斯诺沃兹克!
因为克拉斯诺沃兹克的重要位置,这里很可能成为草原人攻击的首要目标。
塔拉斯不能拿自己的生命,以及克拉斯诺沃兹克据点内五百名俄国人的生命去冒险。
卡尔波夫简单的思考了一会儿,也觉得塔拉斯说的有道理,去塔什干不如去阿斯特拉罕。
未等卡尔波夫回答,塔拉斯把目光放在卡尔波夫身上说道:“卡尔波夫,我需要你带队去阿斯特拉罕通知草原人叛乱的消息。”
“不行!”卡尔波夫几乎立马拒绝道:“安东尼娜还在克拉斯诺沃兹克,我要留在克拉斯诺沃兹克保护她。”
“卡尔波夫!”塔拉斯严肃道:“这件事情我只相信你,如果没有阿斯特拉罕的支援,即使你留下来,我们也无法在草原人的围攻中幸免。”
卡尔波夫抿唇犹豫着,塔拉斯说的有道理,但是卡尔波夫害怕自己赶不及。
“卡尔波夫,克拉斯诺沃兹克需要你!”塔拉斯加大劝说力度。
卡尔波夫深吸一口气:“好吧,我会去的!”
听到卡尔波夫答应,塔拉斯脸上轻松了一些:“放心去吧,在你搬来阿斯特拉罕的援兵之前,我们会坚持住的!”
...
次日一大早,卡尔波夫又马不停蹄的带上两名手下登上了前往阿斯特拉罕的渔船。
安东尼娜站在码头上向卡尔波夫挥手道别,此刻的卡尔波夫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