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涧也摸上了腰间的军用匕首,两人一对视,他猛地推开窗,冷风瞬间灌入,窗帘翻飞如鬼魅,窗外空无一人,只有几片落叶打着漩飘落。
阿瑶嗅觉灵敏,在夜风中,她捕捉到一丝奇怪的气息,是一种特殊的香味,跟她那天在巷子里闻到的一样。
“是巷子里追杀我的那个人。”
几天前,在巷子里,她虽然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但他身上的味道却记忆犹新。
林涧双手一撑,翻身跃出了窗外,阿瑶也紧跟其后。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那道人影在回廊尽头一闪而过,衣角掠过转角时带起一阵风。
两人默契的看了眼对方。
林涧压低身子,疾步追上去,阿瑶则是绕向另一边,试图包抄。
同时追到围墙拐角时,那里空荡荡的,只有一扇半开的木门在夜里吱嘎摇晃。
时间上来算,阿瑶的嗅觉可以追踪,但空气中没有任何气味,就像被人刻意抹去了。
“不对劲。”她皱眉,“他的气味……突然就消失了。”
林涧的目光扫过四周,最终停留在墙角的金叶菖蒲上——那里有被踩过的痕迹,菖蒲蔫头耷脑的,茎秆混着泥土粘在地上。
远处传来一声猫叫,凄厉如嘶。
阿瑶抬头看,两座院子仅一墙之隔,另一边是付生的院子,歇山重檐,搬过来后,她还没去过那边呢。
“被人监视了?”她低声喃喃。
夜风裹着南山竹簌簌颤抖,在微风中发出咽鸣。
天边隐隐露出鱼肚白。
人追丢了,两人只好各自回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对阿瑶来说还真不是消停日子,她刚起床就成了工具人,让穿什么就穿什么,让戴什么就戴什么。
付昀一早就在外面等着她。
阿瑶收拾妥当后,立刻被拉去隔壁的屋子,付昀满眼期待的让她自己进去看。
推开雕花木门,灯光倾斜而下,墙面铺陈着深色胡桃木,搭配金属质感的悬挂杆,羊绒大衣、丝绸衬衫、刺绣礼服分门别类挂着。
阿瑶半眯着眼看。
玻璃柜里:钻石、翡翠、珍珠等等,错落有致,在灯下闪着耀眼的火彩。
旋转鞋架上:高跟鞋、平底鞋、靴子等等,还有一整面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帽子。
她暗自发笑,自己既不是蜈蚣,没那么多只脚,也不是九头相柳,戴不了那么多的帽子。
付昀准备这些,花了足足三天时间,各式衣服、首饰、鞋帽都是他亲自选的,他兴冲冲跟阿瑶介绍:“暂时就先准备了这些,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阿瑶淡淡回他:“挺好的。”
付昀显摆完了,这才想起一件事:“对了,喜婆婆那边我都安顿好了,等她身体好点了,就接过来。”
阿瑶内心复杂,她确实贪心这点迟来的父爱。但,付昀真是表面这样吗?
“你能带我参观下付家吗?”
“啊?”付昀愣了下,女儿难得提要求,他满口答应,“当然可以,你愿意的话,整个六门都可以逛逛。”
两人出了院子,一路往大门口走,付昀顺便跟院里的人打了招呼:“刘伯忙着呢。”
地上有几株矮麦冬和毛娟,刘伯正指挥着园艺移栽,两人的胶鞋陷在泥土里,苗子被放进坑里,扶正、填土、再压实。
“先生、小姐啊,你们找老爷有事?”
“我带瑶瑶随便逛逛,你忙你的。”付昀脚步没停留,带着阿瑶径直往里走。
穿过这个游廊,又过了几个月亮门,付昀抬手,指向大门口的一排房子,温声道:“瑶瑶,这叫倒坐房,用来招待家里不太熟的客人。”
阿瑶看明白了,付家宅子是典型的中式院子,坐北朝南,门口的这排房子坐南朝北,所以叫倒坐房。
往里走是几个大的池塘,直到进了一个宽敞明亮、几案桌椅摆放整齐的屋子,付昀又说:“这是过厅,家中有什么大事,都在这里商量。”
“再往里就是后院,隔成了几个院子,是家里人住的地方。”
一路到后院,东边有两个小院,一间付生住,一间现在她住,阿瑶跟着付昀进了付生的院子。
屋前,有一颗奇怪的巨树。
它很高,枝叶繁茂,奇怪的是那棵树没有一丝生气。
阿瑶站在庭院中央,用指甲轻轻刮了下树皮,甚至连枯叶腐朽的土腥气都没有,周围像是被抽空了所有气息。
“这棵树是你爷爷种的。”付昀轻声说,“据说是一棵古树,快60年了。”
阿瑶问:“它为什么没有味道?”
付昀沉默了一会,才说:“因为它不是景观树。”
“那是用来做什么的?”
付昀没回答,只是抬头看向树冠,阳光透过叶片,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树影不像是寻常树木那样摇曳婆娑,而是诡异静止着。
阿瑶抬头往树上看。
树梢上挂着的不是果子,而是一枚一枚的铜钱。
古旧铜钱,用红绳系着,随风发出及轻的、金属碰撞的声响。
叮——
叮——
那声音很轻,却让阿瑶后脊一凉,因为不到几秒的时间,她什么都闻不到了。
“它是什么树?”
“哑木。”付昀声音很轻,“它能吞掉气味,付家寻尸一脉常常被被各种气味困扰,它会净化空气,净化人的嗅觉。”
阿瑶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
她突然明白,昨晚是怎么回事了。
她追出转角时,嗅觉就像是被突然掐断,现在想来,就是因为这棵树。
付昀留下阿瑶在院子里,自己则是上了二楼,去找付生说点事。
付老爷子正在写毛笔字,晨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书桌前前的宣纸上。
“爸。”付昀喉结滚动了下,“您看瑶瑶认祖的日子……”
“下月初六吧!”
付老爷子没抬头,毛笔在砚台里舔了墨汁,最后一笔落成后,突然淡淡地说:“老五回来了,你知道吗?”
话音刚落,屋内的气氛凝固了一瞬。
付老爷子缓缓搁下毛笔,抬起眼,浑浊的目光扫过儿子,最终远远落在院里的阿瑶的身上。
暮秋的季节明明不热,付昀的后颈却渗出了细汗,说话时连声音都发紧:“爸,我会管好她的。”
付生打断他:“你能瞒得过她?”
付昀在害怕,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原来明亮的目光对上付生后,忽然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