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钓阴子夜袭
溪芝2025-10-16 10:384,081

她忽然抬头,看了眼墙上的值班表,问实习生:“当天是谁接收的尸体?今天在岗吗?”

实习生效率极高,不到五分钟李泉就推门而入,他穿着涤纶白色大褂,人长得不高,戴副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李泉局促地坐在椅子上,食指推了鼻梁滑落的眼镜:“我就是负责当天遗体接运的李泉,您几位……”

“六月十七日下午三点二十分,”阿瑶直接打断,“三具尸体都是你经手的?有没有发现异常?比如体温或重量?”

李泉无意识地抠着裤缝:“我记得当天家属来了五位,两男三女,穿黑色行政夹克的老者,应该是叔伯辈,他抱着冰棺不撒手,哭嚎声震得顶灯都在晃悠。”

“那尸体的确很轻,”李泉突然打了个寒颤,喉结急促地上下滚动,不会是那时候就……”

阿瑶倏然起身,阴影刚好笼罩住李泉:“当时除了你,还有谁碰过尸体?”

“应、应该只有我。”李泉咽了口唾沫,“搬运遗体时,旁边挤满了人,我还以为是家属搭了把手,现在想想,他们哭倒在水泥地上…根本……”

窗外传来乌鸦嘶哑的啼叫。

众人屏息看阿瑶,她却突然抬手遮住顶灯,整个面部陷入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她的眼睛半瞎不瞎,能“见”常人所不能见,指尖从柜底蹭到的分明是……

灰烬!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闪过——是纸?

她记得齐福说过,民国那会儿,白家老太爷扎的牛能犁地,纸丫鬟会泡茶,但不能长久,用几个时辰就得半夜烧了。

“齐福。”她突然揪住他的后脖领往外拖,“去死者家!”

齐福被一通生拉硬拽,脚下一绊差点摔了。

“你慢点,慢点,我自己走。”他心疼地扯着身上的始祖鸟外套,“你到底发现什么了?”

阿瑶斟酌了下,换个说法:“尸体根本没进过殡仪馆。”

“什么?”齐福大惊,慌乱下一脚踩死了刹车片,轮胎摩擦着乡间土路,荡起一阵尘土飞扬。

正想问怎么回事,胃里开始翻江倒海,人还没走到田埂边,早上囫囵吞下的韭菜盒子、水煎包混着油条,在田埂边泼洒出一幅抽象派杰作。

齐福脑子一炸,终于明白,阿瑶早上为什么不吃东西了。

这一吐险些将胆汁吐出来,吐得他面色发白,脚步虚浮,他沉着脸上车,劈头就问:“你早知道我会吐?”

阿瑶瞥了眼被他吃空的塑料袋:“我劝你你会听?”

齐福一噎,质问的气势瞬间矮了一截。

“算了,你……”他狠狠剜了一眼阿瑶,转而追问,“你说尸体没进殡仪馆是什么意思?不是尸体还能是什么?”

阿瑶言简意赅:“字面意思,冰柜里没有尸臭。”

齐福一边开车,一边分析:“法医验过尸,警方立了案,殡仪馆说收了尸,现在你又……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齐福想不通,倒省了阿瑶编谎的功夫。

“去死者家看看就知道了。”

车子驶入城区时,已是晌午。

死者家在城东一个拆迁安置小区,环境破败不堪,垃圾站的生活垃圾堆积如山,腐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成群的苍蝇盘旋乱飞。

两人沿着昏暗的楼梯拾阶而上,声控灯应声亮起,六楼死者家的大门上,警方的黄色封条格外显眼。

“怎么进去?”阿瑶侧目看齐福。

齐福尴尬地挠了挠头,两人面面相觑。

空气一时凝滞。

确认四周没有监控后,阿瑶轻轻转动晚间的金属手镯,在齐福惊诧的目光中,“咔嚓”一声,门锁开了。

一种异样的感觉袭上心头。

从上楼的时候,她没有闻到预期的尸臭,此刻屋里依然没有,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古怪腥味——像是泥腥土的味道。

但又有所不同,而且很淡。

这和六门张家入魂的结论一样。

阿瑶的表情难以形容,要说这些离奇事她相信几分,可以说,她一分都不信。

什么纸扎人以假乱真,什么张家真能入魂,如果不是殡仪馆和这里都看了,她只会认为破不了案子,瞎编故事。

八十平的房间收拾得整洁温馨,客厅的角落对着儿童玩具车,沙发上躺着一个史努比玩偶,处处透着家的温馨。

主卧大床上,警方用白胶勾勒出三个人形:一对夫妻左右相拥,中间是他们年幼的孩子。

“他们是在睡梦中死的?”阿瑶的声音有些发紧。

“没错,”齐福接话,“我昨晚特意找办案警官确认过。三人面容安详,死亡时间凌晨12点53分。”

阿瑶凝神辨别。

她天生对尸体气味异常敏感,能通过气味追踪死者的下落,但自然界的花香、食物、体味等等,往往随时间消散。

诡异的是,这股子泥腥味都都三个月了,还能闻到。

“下楼。”阿瑶突然说道。

来到楼下,她并未立即上车,而是以自己为中心,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缓步行走。

她闭目凝神,逐渐放空思绪:院子里的喜鹊振翅掠过桂树,远处小孩正蹲地逗弄蚂蚁,东楼有对夫妻吵得面红耳赤,西楼有个人怀抱玫瑰准备敲门......

下了楼之后她却没上车,而是以自己为圆心,依次按照东南西北的方向不停地走。

空气中,那股熟悉的泥腥味如游丝般飘散。

很淡,很淡!

正当她确定方位准备返回时,一道光折射在她脸上,一闪而过。

阿瑶警觉地望向对面楼上,什么都没有!

像是不确定般,她抬头又盯着那个地方看了几眼,还是没什么,但她不觉得是错觉。

她假装若无其事,继续悠哉悠哉在楼下转圈,余光却紧锁反光的地方。

那黑点再次闪现——竟是一架望远镜!

有人正在监视她!

是谁?监视了多久?

阿瑶后背陡然沁出冷汗。

这种被暗中窥视的感觉,就跟昨晚噩梦如出一辙,仿佛被猎人盯上的猎物,随时可能遭遇致命一击。

“走!”她阴沉着脸钻进车里。

齐福诧异地看着她:“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事。”阿瑶按下不提望远镜的事,只叮嘱齐福注意后视镜。

她暗自思忖:自己向来与人为善,除了对齐福偶尔敲打。

老话说“小人畏威不畏德,庸人敬恶不敬善”,对付他这种爱占小便宜,又有点欺软怕硬的人,就得时不时敲打一下。

既没得罪人,又没仇家。

要真有人盯梢,恐怕跟城南灭门案脱不了干系——是凶手?六门白家?或者从接了这案子就被人盯上了?

车子驶上环城路后,阿瑶指挥着行驶路线。

不经意间,她瞥了眼后视镜,发现身后的其他车都陆续变了道,或者超车了,只有一辆黑色大切诺基,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

“前面岔路右转。”她突然指令。

齐福猛打方向盘,轮胎发出刺耳摩擦声,车子拐上了小路,后方顿时响起一片急刹与咒骂。

拐入小路后,那辆可疑车辆果然消失了。

“你怀疑那辆大切在跟踪我们?”齐福不确定地问她,“是不是看错了,那可是改装过的进口八缸车,这种有钱人,跟踪我们图什么?”

阿瑶紧盯着后视镜,空荡的小路上只剩他们的车影。

她宁愿是自己多想了。

要真被这种财力雄厚,又行事隐秘的对手盯上,光是想想就令人毛骨悚然。

夕阳西沉,天边晚霞如火,乡野笼罩在一片绯红之中。

车子缓缓行驶在乡间小路上。齐福打开了音响,劣质喇叭里传出嘶哑的粤语歌声,他正跟着节奏摇头晃脑地哼唱。

阿瑶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了。

精神一松懈,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她转身从后座拽过背包,那是齐福准备的干粮,翻找一会,她掏出一块干巴巴的面包,就着矿泉水啃了起来。

因为绕路的缘故,他们只能沿着这条小路一直往前开。齐福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阿瑶嘴里塞满面包,含糊不清地回答:“还不确定,等到了山脚下应该就知道了。”

齐福挑了挑眉:“你的鼻子失灵了?定位不准?”

“死者家里是泥腥味,没有尸臭,这味道太淡了,我得反复确认。”阿瑶兴致缺缺地解释。

齐福识趣地没再追问。反正她那狗鼻子神乎其神,早就超出了他对人类嗅觉的认知。她说往哪走,跟着就是了。

出了岔路后,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那辆黑色大切诺基不知什么时候,又阴魂不散地跟了上来。

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将车开进了路边加油站。阿瑶下车去便利店采购补给,齐福留下加油。

果然,那辆车也跟了过来,但车上的人始终没有露面。

阿瑶故意在便利店里磨蹭了很久,想看看是不是误会,但那车停在阴影里一动不动。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夹着一支烟,抵在车窗沿上的小臂线条紧实,反光镜折射出细碎的金光,像是把暮色揉进了这方寸之间。

回到车上,她压低声音问:“看清车里有几个人了吗?车主长什么样?”

齐福摇摇头:“光线太暗,看不太清,好像是个男的。”

阿瑶暗自松了口气。

只要对方是一个人,事情就好办多了。不管他有什么目的,真要对上,二对一的胜算还是很大的。

抵达山脚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

白天苍翠欲滴的山林,现在化作一片朦胧的暗影。

远处,一缕炊烟袅袅升起。

渐渐地,村舍间的炊烟相继升腾,烟囱里呼出的每一口气息,都像是被释放的食人精怪,在农舍周围盘旋游荡,最终逃入深山。

阿瑶再次看向后视镜时,那辆黑色大切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两人驾车自西向东缓慢行驶,走走停停了三个多小时,阿瑶终于锁定了方向。

还得继续往山里走。

暮秋的晚上,寒气逼人。云岭最高海拔达4790米,户外爱好者都知道,海拔每升高一千米,气温就会下降6度。

夜晚的山里更是冷得刺骨。

进山没走多久,两人就决定折返。

他们压根没料到要进山,什么御寒装备都没带。山上又时常有野兽出没,稳妥起见还是先找个地方住下,等明天准备齐全再上山。

齐福掏出手机查了几家民宿,一连打了几个电话都被告知客满。

就在他要挂断最后一个电话时,老板突然絮絮叨叨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来了一帮人,把房间全订满了。这鬼地方平时鸟不拉屎,今天倒是稀奇了……”

老板东拉西扯半天才想起正事:“你们是一男一女对吧?要不凑合凑合?”

“怎么个凑合法?”齐福赶紧补充道,“我们不是情侣,得分开住。”

电话那头顿了顿:“姑娘要是不嫌弃,可以住我女儿房间,她去外地上大学了。男的嘛,客厅沙发将就一下?”

齐福看向阿瑶,见她点头同意,对着电话说:“行,我们大概二十分钟到,麻烦准备点吃的。”

到了民宿,齐福先去前台登记,阿瑶留在车上取行李。她不经意间瞥向停车场,在一排越野车中,那辆黑色大切显得格外扎眼。

阿瑶冷笑一声。

这到底是阴魂不散,还是冤家路窄?

取完行李,她也来到前台,老板正给齐福讲洗漱间和厕所的位置。

阿瑶装作闲聊的样子凑过去,故作八卦地问:“大叔,今天来了这么多客人啊。我看院子里那些车可不便宜,您今天可赚大发了。”

“那辆黑色大切的车主,是个年轻帅哥吧?”

“你说姓林的小伙子?”民宿老板手里比划着,“长得可精神了,那身高得有个一米八五。”

说完才惊觉自己嘴快,透露了客人信息,迅速捂住了嘴。

老板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姑娘,唇红齿白,一头长发乌黑,就是大晚上戴着个墨镜,有点奇怪。

他猜想着,这姑娘肯定是刚拉了双眼皮,不好意思见人。

年纪轻轻的,倒是挺势利,一上来就打听豪车车主,不过他也能理解,笑贫不笑娼的年代,谁不想傍个大款?

何况那姓林的确实一表人才。

阿瑶笑盈盈的问:“那他住哪间房啊?”

继续阅读:第4章 山谷泥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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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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