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与我爹交好三十余年，却在我爹死后，判我家满门流放。
我假死逃脱，不仅没有隐姓埋名，反而在边关开起了酒楼，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1
“我死了，你就能娶她了，你难道不开心吗？”我幽怨的看着秦延，又当着满街百姓的面儿，抬起袖子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既然世子与这名花魁娘子是真心相爱的，也许世子刚刚就不该救我，让我死在马蹄下，也省得这般作难。”我努力拌柔弱装可怜，从眼角挤出一滴泪来。
秦延被我的演技惊到忘记说话，我推了推他。
“啊对，我对花魁娘子是真心的，还请安小姐成全。自己去找我爹退了这门婚事。”秦延梗着脖子冲我嚷道，眼里心里一片迷茫。
哪有花魁？什么花魁？啊？
“世子放心，我决不是胡搅蛮缠之人，既然世子这样说，那我自会去你家退婚。”我哽咽着说完扭头就跑回了酒楼，一副羞愤模样。
演戏好累，我得温壶好酒犒劳一下自己。
2
我家去年被满门流放，我似有预感，早早在钱庄存了一笔钱。
自从我假死逃出流放队伍，来到这边关小城后，就把我私藏在钱庄的钱拿出来，开起了酒楼。
秦南侯是个爱吃的小老头，尝了几次比他重金聘请厨子手艺还好的味道后，便有意高薪聘用我做他家私厨。
被我拒绝后也不恼，只让我出了新的菜品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我欣然应允。一来二去的秦南侯竟对外说与我是忘年交，还想让儿子秦延与我结亲。
城里人人都知道八味斋有秦南侯府的庇护，没人敢来撒野，我的生意自然越来越好，我受益其中，就连与秦延的婚约这种传言也只是笑笑不作答。
不过秦延对我关于婚约传言听之任之的态度很是鄙视，逮着机会就挖苦我，却总是在我手里吃瘪。这么多年下来，也算是有些交情。刚刚配合我演戏，还算自然。
我的八味斋是城里地段最好最繁华的酒楼，所以刚刚那出戏马上就传到了秦南侯的耳朵里。
我正临窗而坐，细细品酒。看着街上突然躁动起来，我没忍住笑出声。
秦南侯揪着秦延的耳朵正往里走来，嘴里骂骂咧咧着。
店里的伙计将二人带上楼，秦延立马把耳朵从他爹手里扯出来。
秦南侯看我不似百姓所传的悲伤模样，微微一愣，继而面色涨红向我赔罪。
在我多次保证不会迁怒于他，以后有新品会派人先送去他府上一份后，秦南侯终于心满意足的走了。
秦南侯一走，秦延便给自己到了杯酒，往椅子上一靠。老神在在：“说说吧，那个花魁娘子是什么人。”
我抿了口酒，状似满足的眯了眯眼，随意道“京城来的。”
“京城！是那位？”
“不知道”
我似笑非笑的看着秦延：“秦世…”
“别，住口，我是不会出卖皮相的。”秦延说的斩钉截铁，而且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嗯，决心很大。
“秦南侯方才说，若是你欺负了我，他说……，他说什么来着？
哦，他说他要打断你的腿？”
我绕过八仙桌，给秦延斟了满满一杯酒。眨眼示意他喝。
“罢了，秦公子不愿意，我又怎么能强人所难呢，我还是去找秦南侯，让他给我举荐个人吧”说着就要往门外走去。
身后传来秦延咬牙切齿的声音。
“我去，安小姐，您请吩咐。”
我迈出去的脚步打了个圈稳稳地坐在椅子上。
“好说，好说。吩咐谈不上，我也不舍得秦公子真的出卖色相不是？哈哈…哈…哈哈。”
秦延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
我逐渐心虚，不敢再逗他。
“好吧，确实需要你去接近花魁。”
“哼…”
“昨日我上街采买，路过扶风院。这位风头正盛的花魁娘子正倚门装羞，可帕子下的那双眼睛却鹰一样打量着周遭的一切。这绝不是一个青楼女子该有的眼神。”
秦延收起装模作样的恼怒，正色起来等着我往下说。
我沉默半响抬头看向秦延“所以，我就在门前的铺子多停留了一会儿，虽然她尽力在学当地女子的习惯，但还是露出些京城的做派。”
秦延似乎被我的话惊到了，怔愣地看着我，眼中似有担忧一闪而过。片刻后转身离开。
我知道，他去出卖色相了。
3
也不知道秦延用了什么办法，不到半月就哄得那位花魁娘子倾心于他，逛灯会，同游泛舟，像连体婴一样。
现在连街边的麻雀都知道他俩浓情蜜意。
“据说秦世子把秦家祖传给儿媳妇的玉佩都给了花魁娘子。”路过的行人替我打抱不平“你说这安小姐如此好样貌好性情，居然被一个花魁抢了夫婿，真是可惜。”
一边说一边摇头。
“就是，秦世子看着一表人才，却不想是个脑子不清醒的。”
我临窗坐着，听着街上的动静不由得觉得好笑。
看来秦延，在大家眼里是个睁眼瞎啊。
不过这位花魁一看就是精挑细选的，上乘的容貌，高挑的身姿，纤细却不病弱。若真是为了我派这样的人来，也算看得起我了。
4
程家小姐递了帖子来邀我三日后去花集会。我挑了挑眉，告诉来送帖子的小丫头说到时一定会到。
小丫头笑意盈盈的走了。
花集会是每年既定的节日了。不过往年都是赏花，今年只怕这城里的人都等着看我如何破此局吧，毕竟我可是秦南侯认定的儿媳，却被一个花魁比下去了。
花集会设在程家一处典雅的园子里，水榭亭台十分考究，加上春日百花开放。难怪程家每年都便请众人来赏花，一家独赏，确实辜负了满园春色。
我早知秦延会来，却没想到来的这样早。
看见我过来，秦延对花魁耳语了几句。花魁顿时笑逐颜开，攀着秦延的手袅袅婷婷的向我走来。
“安姐姐好，姐姐可来了，近日总听人说起姐姐巾帼不让须眉，独自经营着偌大的酒楼。妹妹早就想登门拜访了。”花魁说着看向我，还不忘紧了紧攥着秦延胳膊的手。
“想着我，想我什么，想着怎么看我的笑话？”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又满眼怨恨的瞥了秦延一眼。
“姐姐误会了，我与秦郎情投意合，不知哪里得罪了姐姐。”
“现如今我已经成了城中笑柄，你当然得意，又何必在这里假惺惺。”我故作狠毒，眼看着就要上手。
花魁似乎被吓到，仓皇地往后退了退“姐姐在说什么，只是今日初见，妹妹仰慕姐姐，想跟姐姐说句话罢了”欲语泪先流，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梨花带雨。
秦延适时站出来将花魁护在身后“安小姐说话未免太难听，本世子与安小姐，不过是父亲吃醉酒后的玩笑一句，说要将本世子与姑娘凑在一起罢了，安小姐竟也当真，还一味的宣扬。”
说着顿了顿，继而又眯了眯眼笑着开口“莫不是暗恋本世子许久，想要凭着一句玩笑话，赖上本世子吧。”
我本已经转身欲走，听到秦延这话又转过身来，“既如此，那今日便说个明白。”
我突然大声道：“我安若若与秦延，从未有过婚约，只是我与秦南侯有些私交”
说着我也笑了起来“论起来我还是秦世子的长辈，劳烦各位，日后别再提及这荒唐传言。”
秦延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僵在脸上，好不滑稽。
说罢我带着丫鬟扭头就走，不再给秦延说话的机会。
当众认儿子的环节的是我一早就打算好的，秦延不知道罢了。
这边陲小城已经混入外人。秦南侯与我的忘年交城中人人皆知，已经不能改变。
趁着这场戏，把秦延摘出去。到时只说秦南侯被我以混在食物中的毒药要挟便可撇清关系。
程家在城里是百年家族，十分有声望。程小姐便请城中众人，花集会上热闹非凡。
刚刚这一段小插曲不多时便人尽皆知。大家只道安小姐被逼无奈，与秦世子划清界限。对花魁越发鄙夷。直说秦世子怕是有眼疾。
筵席设在园中央一处亭子里，既凉爽又能将四周景色尽收眼底。
此时众人都已经入席，各自攀谈着。每年的花集会是难得的年轻男女可以同席的机会。故而无论公子小姐都想借此盛会，悄悄挑选心仪之人。
不过城中少女都脸皮薄，只敢在与姐妹说话时，偷偷瞄一眼。所以花魁挽着秦延的手一过来，便吸引了所有目光。
秦延的身份自然是要坐在前排，花魁跟着他落座。二人本就是今日话题中心，又坐在显眼处。
不多时便有与秦延交好的公子喊着要花魁献舞一支，看看一舞成名的舞姿究竟有多出众。
花魁今日的目的便是在众人面前博得头彩，所以不等秦延应允，便施施然走到厅前，十分得意，口中却道“公子谬赞，奴婢献丑了。”
说着便舞了起来。
只是简单的起舞就赢得了满堂彩，确实有得意的资格。而且她跳的舞自成一派，与城中流行的十分不同，就这股新鲜劲儿都得得不少追捧。
城中女子起舞大多以弱柳扶风为美，这支舞虽尽力做到柔和，却还有隐隐有股力量在里面。其实已经隐藏的很好，只是我带着怀疑来看，自然比旁人多了些仔细。
一舞毕，满庭春色似乎都失了颜色。今日所在的少年公子眼中也只有花魁了。花魁笑着接受赞赏，抬眼望向我的时候眼神中却露出一丝挑衅。
我只笑笑，不搭理她。
5
自那日花集会一舞，花魁如今更是炙手可热，扶风院中一睹芳容的要挤破了屋子。不过这位花魁娘子谁都不见，只等着秦延来。在城中口碑竟然有所转圜。
“咳咳”
我一心想事，竟连身后站了人都不知道。
回头一看，果然是秦延。
我起身关上窗户，又绕过八仙桌亲自给秦延倒了杯茶。这人才慢悠悠的坐了下来。
他不说话，我也不急。细细喝着刚到的新茶，见他一口不喝，还催他尝尝。
终于，他忍不住开口。
“我说安若若，你让我出卖色相换来的消息，你就不好奇？”
“我好奇啊，你说吧”我把茶杯放在桌子另一边，双手端正的放在桌子上，像小时候等待夫子讲课一样。勾起嘴角冲他眨了眨眼，示意他开始说。
秦延翻了个白眼，说出的话却很严肃“如你猜测，她确实来自京城。花集会那日你也见了，她的舞蹈婀娜多姿，为之倾倒的人多不胜数。但是我总能感觉得有些奇怪”
说着突然停了下来看着我，眼里闪过犹豫与担心。
“怎么了，哪里奇怪，不过是你发现她会武罢了”我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向秦延，看到他面上的震惊之色，我就知道我猜对了。
秦延收起情绪，喝了口茶后才继续开口道“自花集会后，我便有所怀疑。所以有心试探。隔了两日后，又约她去游湖，行至湖边时，我假意跌落，伸手抓住她以稳住身形。她突然被攻击，一时不察出了一招，不过她招式奇怪，我看着不像中原武术，倒像是西夷招数。”
“果然如此”本来我只是怀疑，如今有了秦延的试探，便有九成可信了。
“西夷人酷爱以舞练武，那日花集会，我暗中留意。无论她如何小心，自小养成的习惯总是改不掉的。
她的舞蹈虽尽力效仿中原女子的柔弱，却在收手时流露出杀气，像是将匕首从敌人肩上抽出一样。舞中有杀气，以舞杀人是西夷常见的招数。”
这情势，却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这里是南岭边界，离西夷足有千里远。
我和秦延对视着，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了凝重。
6
“我父亲是大周的骠骑大将军，曾令西夷退出大周边界百余里外二十年不敢进犯。班师回朝时百姓跪地迎接，高呼黎将军，整条长安街上都是欣喜的欢呼。”
“沉寂几年的西夷在两年前卷土重来。自从将他们赶回沙漠老家后，西夷自顾不暇，连生计都难以维持，所以这一次大周也只当是西夷穷途末路罢了。”
“直到前线传来黎将军身死的消息，整个大周上至官员下至百姓才渐渐回过味儿来。
可是这时前线已经残肢断臂，节节败退了。”
说到这里，我停了下来，时间过去这么久再回首的时候还是会心痛的不能呼吸。
秦延递了杯茶给我，我喝完了一杯茶，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
“朝堂乱成一团，吵个没完没了。皇上说，先将黎将军接回来厚葬，又派了新提拔的副将军前往边关。
副将军骁勇善战，两个月时间就将西夷打退，只是被占领的两座城池，终是没有回来。
不知道是谁上表，说收拾黎将军遗物时，发现了通敌卖国的信件，皇帝大怒，念在自幼相识的份儿上，不再追究死人的过错，只判黎将军府满门流放。”
我第一次与秦延如此详细的讲那段日子。
我看着他眼里的愤怒和心疼。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你们父子暗中救我出来。”
说完后发现，我似乎还从没与秦延说过我真正的名字
“我叫黎安，若若是我的乳名，很少有人知道。安是我母亲的姓氏。”
“如此说来，这名花魁既有京城的做派，又是一个西夷女子”我慢慢琢磨着。
“她离开西夷一定不出两年，因为那时，他们根本进不了大周。能在两年中就能学会大周的礼仪而且还能形成刻板行为，以至于极力隐藏还露出端倪…
京城，皇宫…皇宫！”
我猛地抬头看向秦延，我在他眼里看到了我脸上的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