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欣喜,立刻,“尊主请听好,我今日为您讲的,是一个绝对有趣的故事!”
架势拉开,她也不拿箸了,直接将筷子递到一旁小侍手里,她则到对座,在他前方站定,轻咳一声。
“吭!闲言少叙,书归正传!”
“话说,在很远很远,一个叫东胜神洲的地方,有一国,名叫傲来国,国近海,海里有座名山,叫做花果山,咱们的故事就从这花果山开始……”
晚晚小时候,她是说她真正的小时候,是守着这部电视剧长大的,后来评书,听单先生的也是百听不厌,说起大圣的故事来,就是说不完全也能说个五六,单这五六就够啦!
名著经典,她还颇有心机的特意选了这长长的故事——万一云尊主听上瘾了呢?说不定哪日杀她的时候就要顾忌一二,这故事可是独一无二,整个这个世界就只她一个会讲!
存着这小心思,她越发卖起力气,学着单先生的语气停顿,将大圣出世乃至到学艺,上天宫这一段讲了个抑扬顿挫口干舌燥声情并茂。
膳堂里小侍们听了个呆,先还记得尊主面前,这一位的表演只是给尊主大人,但相声这东西靠的就是个口耳,眼里管住不去看,耳朵却堵不住不能不去听,渐渐都听了呆愣。
那侍膳的小侍几次险险忘了动作,回神就是一个激灵,冷汗都要下来就要给尊主跪下。
一点修力,那小侍只觉双膝被微微一阻,那道力将他托了起,却是尊主。
他眼神微警,小侍从背脊发凉,却一下明白——
尊主是警他不要打扰……
登时不敢再大动作,连侍膳都缓轻了许多,最后尊主挥手,索性将他挥了下。
于是膳堂里,膳案前,便只剩秦晚晚一个,就在正对面不远不近处,热火朝天的讲猴子的故事,膳堂里不知何时只剩了她的声音……
“怎么回事?”
膳堂外,石兰问一小侍。
“秦小姐正在里面讲故事呢!”上完膳出来的小侍从忙禀道。
“故事?”
“是,秦小姐表演呢,说的故事可好玩了!”小侍从年岁不大,说起来还有些童气。
石兰听了个差不多明白,便不往里去,吩咐不许往里打扰,心道让秦晚晚来侍膳可真是对极——
这段时候,他家尊主虽然不曾说,但身为一个合格的随侍,他怎能不体察主子的心意呢,主子分明是想叫秦小姐来嘛……
秦晚晚讲了个口干舌燥,说到大圣弼马温黑历史这段,她断在这里,一来算着时候差不多,再多就显得啰嗦,二来她喉里干渴,也没用饭,这会儿体虚。
“尊主,尊主觉得这故事如何?要是觉得还成,我后面再给您继续讲。”所以今天咱们就到这吧。
她一脸恳切,他目光慢慢收回,从她脸上徐徐收回。
“勉强可听。”
薄唇微动,浅淡一句。
她眼睛一张,满眼“这怎么可能”,他看在眼中,“下回且再看吧。”
她眼里就亮,啊一声,“遵命!我下回接着讲!”
——心里就懂过来,这是故事是好故事,是她这讲故事的人才是‘勉强’的那个‘勉强’啊。
多么痛的领悟……
大圣我对不住你!
云休厌指尖微抬,便一小盅羹汤到了她面前,她顿一顿,“谢、谢尊主赏!”
接了赏,按说她拿着下去,可能侍膳就结束,但……
眼看他用膳完,她将汤放在一边,过去抢着把拭帕呈过去,云休厌睨她一眼,似笑非笑,一瞬里她觉得他都看透了她!
她佯作自然,“尊主请用……”
云休厌接过。
她立时松口气,
但下一瞬,“无事献殷勤。”
薄唇微启,他道。
她一噎,“尊主英明,”这时候也不装了,“我不奸也不盗,就有一事……”
“何事。”
他应得很浅,晚晚看他神色,这觉仿佛也并无不耐,想到才为他说段精彩故事,此时机也不可错过,便试试探探将矿场之事说出。
说到剑修铸剑会,自然而然到江湖大会,“……那评试时候正是大会时,我想着往年算着时候也要到了,还须提前准备才好,所以,我想询一下我得提前准备什么,以免到时错漏拖了尊主后腿……”
说完,看着他,老实巴交。
他神情一直不变,仿佛没听出她话外意,或者听出了也没什么在意。
直到她说完,方眼皮微掀,“你这十几日,便这一事求于本尊?”
“我……矿场那边,有什么首领们能帮就帮了,”所以求不到他这里啊,废话,求他和求别人能一样?就江湖大会的事要是有别的法子她也不敢他这……
她躲他还不及,毕竟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现在虽然得了一个矿场的机会,但她脑袋还在那铡刀下,看不见她可能他就想不起,到跟前了万一一个恼……
她心里明白着呢,这会一脸纯良,无辜看他。
“是么,”他喜怒不辨,“看来你在此适应不错。”
“还,也还好,托尊主的福。”
不是还好,是十分特别以及极其的好,秦眠这个小号比妖女好用多了!要是这身份是真的,估计她在魔修界都要横着走了。
“是么。”
他薄唇微启,仍是这句。
她微微顿,这是……
小侍将膳案收理干净,他直接抬指,“说一说,城中近来什么传言。都说本尊,将矿场给你,是求而不得,讨好之用。”
她大惊,张开嘴,惊得好一会说不出话,“这,这怎么会……”
云休厌看着她,不说不动。
晚晚惊呆,大惊之下终于知道他这微妙是为何处——是恼了啊!
说什么求而不得,什么讨好之用!他厌烦她尚不及,被这么传不恼才怪!
“我,我不知,误会,这可误会大了……”
“单是矿场便传到此,你说本尊带你往江湖会,传言会哪般?”
还能是哪般,肯定说他色令智昏人都傻了……
她这话哪敢说,只小心瞧他神色,“要不,我去辟一辟谣?”
小着声,“流言来得快,去得也能快,我今日,红言、任娇儿这两波,不出意外也要传开,借着这个,想来翻转也不难的。”
他眉间微皱。
她忙道,“江湖大会的事先不说,要不这样,尊主看我表现如何,要是流言转了,我去江湖大会也无碍了,咱们再说此事如何?”
他还眉间轻拧,在她恳切的眼神里,勉为其难的点了下头。
*
从膳房出来,她一脸郑重,怀抱一盅羹汤,石兰见了,与她招呼,并说高女这会已在她房外,她要有事也可唤她来侍奉。
秦晚晚应一声,她心中有事,看起来便忧心忡忡,石兰不再多话,只往膳房看一眼,又看过她怀中那汤盅,“此汤甚佳,秦小姐莫忘了喝才是。”
她应一声,也不知听没听到。身后石兰看着她,进膳房之前先唤了一人叮嘱几句,这才提步往膳堂进。
晚晚回住处,果然高女候在门外,她招呼一声,这会无心多话,便进房中。
高女沉默跟进去自己找活干。
晚晚方放下汤盅,便有一小侍从来到,来也话不多说,只说那汤,“膳房说,小姐用完,盅给小的就是,我送膳房去。”
晚晚愣一愣,是来拿盅的啊……
她倒没想到这盅还得送回去,不过也不多想,只让那小侍稍后,她打开汤盅。
本想速速喝完送回盅子,没想到一打开却被清香迷了迷,好香的汤。
汤水清亮,看不出什么熬制,一口喝下,只觉味道极好,清,却回味不穷,一口气喝完不由问小侍从,小侍从却也摇头一问三不知,她无法,只将盅子交予他。
天色暗暮,她也顾不及其他,琢磨起跟云休厌的话。
*
膳堂外,云休厌已走出。
石兰跟在身侧,带回汤盅的小侍远远复命,他略一点头,对云休厌,“尊主,盅已取回。”
“嗯。”
浅应一声,他的神色已与再晚晚面前变得不同。
石兰翻动册子,“如是,药羹还可制三次,秦小姐喝此一次,可管三个月。”
云休厌再应一声,目微眯,声音几分寡淡,“三个月。”
“是的,尊主,正可到江湖大会。”
三个月后,江湖大会召开,秦晚晚的药羹,喝下去可到那时管用,届时,再给她喝一盅,便又是三月。
是了,晚晚并不知那是药羹。
她亦不知,她此时,非魔修,亦非剑修,那坠崖一伤,使得她较旁人更弱。若无此药,她在魔修界活不过一月。
这是魔修界秘草,用之可使外界人入魔修界无阻,便是剑修也畅通,常常只是间人取用,亦因如此,此草在外早已灭绝,只有魔林极深险处有零星。
云休厌用十余日,也只采得三次能用。
石兰低声,“秦小姐未有所察疑。”
云休厌目中极深,一瞬里又极冷,“凡所知者……”
“属下知。”
云休厌目光暗敛。
什么时候起,他变得这般……
他恶秦晚晚有另一面,他,何尝不是,不曾真面示她。
嘴角讽嘲,转瞬即逝。
主仆行在路上,良久没有言语。
好一会,云休厌再开口,对石兰,“东西呢,拿来吧。”
石兰愣怔怔的,“什么?”
云休厌看着他,不笑不动。
石兰眨眨眼,恍然哦一声,“这个啊,您说这个啊……”
袖中掏出一匣,“喏,这里,秦小姐的礼。”
云休厌面无表情,接过。
石兰看着那匣,心道秦晚晚真会借花献佛,用他们矿场的晶石来送他们尊主,关键人家尊主还真收……
心说着便侧眸,见他家主子将匣子已收在袖中,眼神微远不知在想什么,不由,“不知尊主思想什么?”
云休厌缓缓回眸,“在想,”唇角一点浅浅弧度,“猴子。”
猴子?
小明的爷爷他现在还没弄明白呢,猴子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