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被云休厌揽着,禁不住浑身僵硬。
——她已经很久没与他这样近过,上一回还是在草屋里,他掐住她脖子要掐死她那回。
事实上,她也不算真与他亲近过——
系统在时,可将她感官短暂封闭,譬如从前吻他,那唯一一次吻他,系统便是封了她的感官,美其名曰对宿主的情感保护,以免宿主对任务对象产生感情而受到伤害。
哪个宿主不赞一句妙?
晚晚也是这么夸过,这保护可太人性化!
但现在,被云休厌这么揽着,他气息那般强烈,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清冽的味道,这个人,一惯精致,这是衣服上熏的香。
她同手同脚,结结巴巴,“尊、尊主……”
借着这一句,侧身,从与他并肩到不着痕迹侧到他面前,“我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
“哦?”尾音微挑,云休厌漫不经心。他的手落下,仿佛并未察到她的僵硬。
晚晚心内松一口气,忙,“她先堵我的车!”
这可是实话。
“我一见,这还是在咱府门口呢,这任家人有这样来做客的?且不说我是如何,我不信他们不知我是府里人,况还叫出了我名字呢。”
“知道我是谁,我在外是什么身份他们难道能不知,知道了却还这样追我到府里打,尊主,我认为任家人,不尊呐!”
“哦,是么?”
“是的,”她肃然,“不尊我不算什么,可这分明是打您的脸,我不能忍。”
云休厌轻轻一笑,她一下就看在眼里,登时就察出他心情似是不错,至少没有因这桩生气。
心里那一点忐忑便登时去了去,于是趁此,“尊主你不知,我来时路上,也遇到一女,唔,就是前些时候见过的舞女……”
“舞女?”他微是一愣。
晚晚心道才多少时日就想不起,不愧是后来后宫三千的人,她道,“就是那位红言姑娘,她被人为难,想到我这里当婢女,我是想着,我这般,”眼神微抬,她不大好意思,“我到底不是秦眠,收了她反而不便,再说她以前还是您的……”
“不收便不收。”云休厌淡淡打断了她。
晚晚察出他对这话题没甚兴趣,忙加最后一句,“就是我当街拒人,言辞……直白了些,今日门前也这般,这样传出去也不会引起什么疑。”
人设嘛,嗐,妖女马甲还死遁着呢,这又来了恃宠的小号。
云休厌嗯一声,对她的“良苦用心”没什么反应。
他们行过甬路,此时正来到花园,魔修界的花与外界不同,这些花草受泽气瘴气滋养,不是魔修的人触碰有险,晚晚便小心避一避,这一避,余光便错落身后,呀一声,“我差点忘了!”
她身后,一人一兽,高女和赤豹。
赤豹踱着步子,与其说跟着他们不如说自己散步,高女捧抱着匣匣盒盒,晚晚这厢才想到这桩,“礼物,”到高女身边,“尊主,这就是送您的礼哪!”
云休厌停下步子,目光在她灿烂的脸上,“本尊还以为这一句也是谎。”
“那怎会?”她立刻,“高女,来,抱到这边来。尊上,这就是高女。”
——她先已报告过,说矿场那边安排了一婢女,不过这还是头一回他见到高女,便忙解释。
高女闷声闷气的行一礼。
云休厌目光随意的一撘,又多看了她一眼。
高女还是闷不做声。
晚晚正回头找人,她是想着找个人接了去,毕竟这么多东西,再往里是他内殿,高女去不得,她也不合适去,但石兰不知哪去,她才注意到身后竟没有他的人。
这。
她就一愣。
云休厌看着她着忙,完全没有叫人的意思,“不是送本尊的礼么,”他嘴角微动,“说说吧,都送了些什么。”
晚晚怔愣了下,“额,哦,好……”
有些讶,她还以为他不愿听她这些,但,行吧,愿意听更好,她打叠起精神,这近旁正是处花廊,她请尊主大人进去,一一为他数起。
这是谁人谁炼的回魂丹,有这样那样神奇的功效;
这是哪来哪产的紫血玉,可助魔气流转修炼;
这又是何年何月有什么说法的精美器物,送与尊上只因身边无一人配用此好物,愿给尊上,便是你的尊脚踏碎了,也算这东西死得其所……
她桩桩件件,介绍得口灿莲花热火朝天,马屁之语更是拍出花样水准,这一厢口干舌燥大卖力气,果然见那尊贵之人气息渐是缓和。
“这一件,是从世外舶来,据传是隐世的仙者,长生后所留的器物,到此已传到第八代,那人祖上有言,说子孙们有朝一日遇开天辟地最英明神武的君王,才能把此宝献与他,喏……”
说实话,是一香炉,除了旧旧的看来有些年头,她看不出有什么稀奇,但没办法,那二花首领就是这么说的,拿出来时也是珍之重之,一再郑重说这番话,那架势她如今也只能自我催眠这东西就是神仙用过的,且不看云休厌听得挺高兴的嘛,她都没想到他竟然还吃这套……
这么想着,偷笑抬眼一看,这一看,嘴里的笑就偷不下去了,云尊主他……
“那人?”
她注意到他笑意仿佛有些凉下。
她连道:“就是矿场的首领……”
把那小首领名字说出,她心疑难道这小首领在这有什么错处?怎么叫他突然就变了脸色?方不是还挺高兴?
果然他笑意薄薄,“他啊。”
“是的,他……怎么了吗?”
“没怎么,”他眼里不见多少笑意,“原你是慷他人之慨。”
她一愣,这便有些明白过来,“不不,尊主误会,误会了!”
赶紧备好的礼单拿出来,“这是备好的礼单,尊主有所不知,这些都是矿场上下的心意,只因他们来此不便,便托我一并带来,我只是替他们来,”她可没说都当自己的呐!
“喏,尊主请看礼单,这上都有……”
话一止,她只觉那凉意更甚,这……
“还有这,这是我的……”
捧着那木匣,她磕磕巴巴,实在不清他怎么忽然变了脸色。
“你的?”
“是的,这是矿场特产,我想我身无长物,如今这条命还是尊主宽容……”
他应一声,随意略过那木匣,神色是不辨喜怒。
片刻。
“来人。”
嗯?
她便见凭空里石兰冒出,悄无声息落下就行一礼,“尊主。”
一礼完径直到她面前,“秦小姐,这些给属下吧。”
“额……哦……”
她还没反应过,回神已将手里的木匣交到石兰手里,还有高女手里的,他也接过一些。“秦小姐……”
“嗯?”
她愣愣的。
石兰小着声,几分为难,“你这些礼,我一人恐拿不便,你这婢女,可否借我库房一趟?”
借高女?
“行啊。”
“那就好,”石兰庆幸的看她,“那尊主这里,还劳小姐代着侍一侍,膳席已备好,烦劳小姐了。”
话落,不待她回说一句,他如出现神出鬼没,转眼没了身影,晚晚回过神来,连同高女也已不见,这花廊只她与云休厌,唔,云休厌……
抬眼看去,哪里还有这人在前,人家不知何时已走出数步,正到那花园深处,万花丛中,正当一玉立公子,晚晚头昏脑涨,晕乎乎跟过去。
云休厌在花间,察见那小小身影方提步。
晚晚这般云里雾里跟他到膳堂。
膳堂不大,建得颇有雅意,他此人一向讲究,凡用器具,无一不美,无一不好,但又并没有堆砌感,兴许是从小富贵窝里养大,他讲究起这些来有一股风流天成的意味,非但不让人觉得矫作,反自有一股雅,晚晚愣愣怔怔,这会仿佛就……
就跟才认得他那会似的……
那会她就狠发了一顿花痴,被系统鄙视嘲笑,后来系统剥离她的情绪,使得她游刃有余,就是怕她跟这会这样……
似有所感,云休厌回头,就对上一双愣怔怔的眼,她愣着神情,好像不认识她一般,说不清是惊还是悚。
眉微动,“嗯?”
这一声,她陡然来回神,“没,没什么,我,我侍、侍膳!”
侍膳,对侍膳!
——没出息,秦晚晚你当真是,丢死人啦!
她手忙脚乱强自镇定,心内将自己鄙视一百遍,这人,她不是早就脱敏了嘛,丢人,真丢人!再说也不是花痴的时候啊,她还正事未做呢!
况刚才那一遭还不知他到底生气没生气,又是为什么生气,还想趁他高兴提江湖大会的事呢……
心凛下,这下可不敢看他脸了,她只学着侍膳侍从那样,拿特制单独的箸立在一旁,菜食各色,素为主,一眼看来甚清淡,但她可不小瞧这些东西——
是素没错,做起吃起却比荤还要费时美味。
单一道翡玉茭白,便用二三十道工序,晚晚是跟着他享过这些美味的,此时一见,口里便自动回想起当时享受,胃里也轻轻一响表示记得。
一声轻笑,她脸上一热,但,“尊主,我再给您表演个节目吧?”
他目微抬,她恳切,“我上回,不说有许多节目没演么,还说要博尊主一笑呢,这段时候没得时机,我这会给您演吧?”
不高兴,不高兴也没事,她把人逗高兴了不就行。
兴致高了,什么事都好说那不是?
眼珠转啊转,她望着他,眼里晶亮亮。
他目里微动,“难得你有心。,”眼皮一掀,既慵散又从容,“那便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