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笑了笑，“是的。”
他从一旁拿过随手扔着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壁炉的说明，建造以及图纸之类的东西。
光是图纸，就有好几页。
他简单整理了一下就递给了陈布衣，“这东西叫壁炉，用途很多，取暖只是附带的。”
陈布衣接过这些纸张，看了眼前的两人才将视线落在纸上洋洋洒洒写的字上，越看他眼中的惊讶就越浓郁。
直至最后一张落在桌子上，他再次看向秦牧时，只剩下惊叹。
“这都是小友想出来的？”
“嗯。”
“当真妙啊！”陈布衣看向桌子上的东西，目光分外炙热，“若是百姓都能在冬天用上这个东西，整个冬季都不会太难过！”
“你将这个东西给我，心中可有想要的？”
他抬起头看向秦牧。
多日未修剪胡须，他已经熟练的抚上了下巴。
“陈老今日来，可不是为了这事。”
秦牧笑了笑，将话题转移。
不提。
要么是无所求，要么是所求太多。
陈布衣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来此第二件事，那日，你与我说摊丁入地、地丁合一，一体当差一体纳粮。”
“小友可否进一步说明？”
“你想这么干？”
秦牧不免高看了眼前的人一眼。
“这是要背天下骂名的，比如赵秀才这种读书人，他们考取功名不过是想发家致富，光宗耀祖，却并没有想过天下大同，百姓能够吃上一口饭。”
“天下的读书人不计其数，一人一口唾沫，是能淹死人的。更何况还有那些朝廷官员、乡绅、财主……”
陈老笑了，“若我是此等贪生怕死之辈，也就不会想着入朝为官，造福百姓了。若此举能让百姓尚能喘口气，也算芳名流传千古！”
他神色透着坚定。
都说做文官的，以死谏为荣，这都是能记在册上，流芳百世的名誉。
秦牧算是见识到了。
沉默了半晌，他才叹息一声：“摊丁入亩，最主要的核心就是按地亩之多少，定纳税之数目。地多者多纳，地少者少纳，无地者不纳。”
“将固定下来的丁税平均摊入田赋中，征收统一的地丁银，可以平衡国家、地主和自耕农三者之间的利益分配关系。”
“这样一来，对于地少的耕农者来说是减轻了负担的，但是对于地主、乡绅等等这些享有特权的人来说，就是增加了负担。”
“总体来说，利大于弊。”
他一口气将这些全都说完。
停下来时，屋内的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安静的只能听到壁炉里面燃着木柴的火焰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
过了许久，陈布衣终于回味过来。
他尽数将秦牧所说的内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吸收了一遍，拿着茶杯的手就已经发颤了。
摊丁入亩，简直就是眼下朝廷局势饿唯一的解法！
“小友将此法说的如此简洁易懂，只怕早就在脑海之中早就想出了对策！没想到我活了半载，竟还不如你看的通透！”
“实在惭愧难安啊！”
陈布衣对着秦牧作辑，语气之中全是佩服。
“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要完成这种事情，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纵观历史车轮，那些第一批企图改革的人最后都没什么太好的下场，而且这是一条很长远的路。”
秦牧目光幽深，只觉得眼前的人头顶的金光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来愈浓郁，隐约从中看到一丝紫气萦绕周身。
好一副紫气东来的画面！
秦牧瞳孔微缩，面不改色的将视线转移到自己的茶杯之中。
身旁的姜翩然却满脸复杂。
若她早日启用陈布衣，或许天下就不该成为如今模样，大楚也未必会落得灭国的下场。
谁又说的准呢？
她也垂下眼睑，淡淡抿了一口茶水。
众人心思各异，唯独陈布衣爽朗一笑：“老朽自知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走了就没法后悔。”
“可当官，不就如此。”
“只盼着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秦牧也跟着笑了，“陈老的智慧与和心胸，不是我这种闲人能够比拟的。”
陈布衣反而收起了笑容，视线落在他身后的壁炉上，跳跃的火光映得他面容忽明忽暗。
“哎，老朽若是有小友这一半的才智，也不至于让汝州城这么多的百姓陷入泥沼之中。”
“小友有所不知，自降温至今，又有雪灾压塌房屋。汝州城内和附近的村子，在两个月之内，死了将近百人！”
“这几日接连有村子上报，城内能派去救人的基本都派去了。老朽也曾亲自前往，最严重的一次，几乎半个村子的房屋都被压塌。”
“逃出来的人们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也有侥幸逃出来的，最后却还是被活活冻死在路边。”
尸体，木屑，大雪……
眼睛只被这些充斥。
陈布衣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喉咙发紧。
他苦笑，“我自其他村子回来之后，便马不停蹄的朝着你这边赶来，第一是确认小友的安全，第二则是想问小友可有应对的办法。”
“有，”秦牧重新为他斟上一杯散着热气的茶水，“组织救援队伍、安置灾民、物资供应、医疗救助、安全保障等。”
“这？”
秦牧一番话，说的陈布衣云里雾里。
“小友说的每个字我都知道，怎么放在一起我就听不明白了？”
姜翩然却眼睛一亮，激动的话语脱口而出：“以举国之力，助汝州城脱离此次困境？！”
“举国之力？”陈布衣却眉头紧皱，“如今外敌频繁来犯，若是动用军队……只怕……”
他话没把话说全。
秦牧摇头，“边境的军队当然不能召回，但是京城之中的禁卫军却是可以分出来一些的。”
“禁卫军？！”
陈步衣先是一愣，眼中有了喜色。
“对啊，如今京城之中的禁卫军分为两批，一批护皇上安危，另一批则是守城。现在已经扩充到了二十六卫。”
见他终于开窍，秦牧这才接着往下说。
“还有其他没有灾情的城市，可以募捐物资，汝州城周边的城池也可以出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