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我要一枚戒指。”
“戒指是什么?”
“就是扳指。”
“没有。”
“那就现场打一枚。”
“没功夫,打首饰要提前预定,选材料定师傅,排工期,不是你李家少爷想有就能立刻有的。”店主对李旬欢的态度很不友善,他也不在意。
吃瘪的李旬欢,望了望店里,看到一些红色细绳和玉石珠子,心里有了主意。
“老板,你这红绳可否卖我一些?”
李旬欢将钱袋子放在柜子上,店主眼睛立马放光,态度也变成积极主动热情好客的模样。
“呦,李少爷,您需要多长的?”
李旬欢比划着:“大约这么长。”
一看李旬欢比划的长度,店主鄙夷的神情又出来了:“李公子,你是不是在拿我开玩笑,就您比划的这个长度,我不如白送您得了,怎么跟您计算银子啊。”
李旬欢眼神又落在一颗色泽明艳的小珠子上:“您别急,老板,还有那个珠子,劳烦一起包了。”
老板一看李旬欢指向的珠子,脸色立刻又变了,热情好客的老板又回来了。
“要不说您李公子有眼光呢,这颗珠子那可不是凡品,我这就给您包好。”
李旬欢看着老板变色龙一样的自由转换着脸色,暗自赞叹:能屈能伸,真是个人才。这要放在现代,妥妥的销售精英了。
店主把钱袋子收好,将绳子和珠子递给李旬欢。
李旬欢道了谢,便尝试着在柜台前编了起来,他曾经跟前女友学过,许久不编了,怕忘了步骤,要是编废了,还可以继续跟老板采买红绳重新编。
李旬欢运气还真不错,不消几下功夫,那绳子就变成了戒指状,上面还缀着一颗珠子。他又用银针在珠子上画了两个字母,倒是精致又好看的样子。
“哇,少爷,你这手艺,可以开家店铺了,真好看。”阿飞真诚的拍着马屁。
李旬欢编出来的成品戒指,确实挺好看的。
李旬欢笑了笑,想必女孩子都会喜欢这类小玩意。
一些刚才就在看热闹的看客们围拢过来,想必是听闻林李之婚已成定数,想不到没有功名家道中落的李旬欢,竟然没被悔婚,不日就要举办婚礼了,就想看看李旬欢能给林米其买了什么新婚礼物。
这边李旬欢刚拿着包装好的编织戒指出了店门,那边便听到这些人明目张胆地冷嘲热讽,话中带刺的泛着酸劲儿。
“别人都是黄金白银绫罗绸缎的聘礼送上门去,他这是作甚,几根绳子就想打发了林家大小姐?未免也太草率了……”
“戒指那是训诫之意,娶了林家姑娘,占了天大的便宜,那自然是要套牢了,不然金凤凰可要飞走了。”
“自己是入赘,还想给新娘子下马威,可真是不识抬举。“
“若是我娶了这般貌美能干的妻子,那定是要供起来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哪还用她天天为闲事操心,为了追逃婚夫婿,愣是跑了五条街。”
闲言碎语悉数收进耳中,李旬欢明白,自己在这些人眼中不过是个捡了便宜的捡漏王,没有半分本事,靠祖上有了现在的运气。他们只恨自己捡不到这样的便宜,又觉得李旬欢是个软蛋,是个人都能踩上一脚,明里暗里的嘲笑一番,他也从不还击。
之前李旬欢觉得他马上就要离开了,闲言碎语的与自己无关,反正他也不是李旬欢,可现在不同了。合约签完了,他就是李旬欢,他还要一直生活在这里,直到合约结束,这些人的闲言碎语他不在意,但他不想影响到林米其,所以这一次,李旬欢不会冷处理的。
李旬欢猛地回身看着他们。
刚才还说得起劲儿的一些店家老板和路人,立刻尴尬的停下来,没人敢和李旬欢对视。
有些人就是贱,柿子捡软的捏,你不狠狠回击一下他们,他们就觉得语言伤害不是伤害,你跟他们理论,他们反而会说你肚量小,斤斤计较,不能开玩笑。
真是笑话,开玩笑这种事儿,难道不以当事人的心情为基准么,如果我觉得你冒犯到我了,我就也用同样的方式跟你开开玩笑,难道不行么?
“诸位对我娘子的夸奖,在下都听到了,谢谢诸位每日替我担忧,改日成婚后,定去照顾诸位的生意,以报各位的关心。”李旬欢面带笑意,他最知道怎么气死这些人。
“阿飞,走了,回去准备成婚,林姑娘怕是还等我回信呢。”
以往阿飞跟在后面没少听闲话,生气时还跑出去替少爷辩论两句,反而被嘲笑的更狠了,这下终于跟着自家少爷出了口恶气,立马乐的屁颠屁颠地跟着李旬欢往回走。
还没走到马车前,主仆二人就碰到了林昱之,见到这个准姐夫,林昱之一脸的不爽,想必是听到了方才的闲言碎语。
林昱之上前拦住李旬欢,语气不善,一脸找茬的样子。
“李旬欢,你还没进门呢,就开始不知天高地厚了?”
李旬欢并不想搭腔,也不想再大庭广众之下,跟林昱之有任何争执,扫了他一眼,冷冷的提醒他注意分寸。
“林二少爷,真巧,不在家帮忙,这是出来巡店么?”
“哼,我巡不巡店,跟你没关系,李旬欢,我们林家可是嫁妆丰厚的给我林米其置办好了,也不知道你们李家准备得如何?”
“我是跟你姐成亲,没必要向你报备吧,你怎么直呼你姐的名讳,这么没有规矩呢。”李旬欢冷哼一声。
林昱之被李旬欢的话逼得气急了:“你少跟我摆架子,我告诉你,李旬欢,我姐嫁给你,那是下嫁,日后你还不得夹紧尾巴做人?你最好记住我的话,你要是敢在我们林家造次,让林米其陪着你一起丢人,我就打断你狗腿。”
“林昱之,无论我日后跟你姐姐谁娶谁嫁,成亲后,你都得叫我一声姐夫,不如现在就客气些,省的之后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让你难堪。”
李旬欢说罢,笑嘻嘻地带着阿飞离开,只留林昱之气的在原地跳脚。
坐上马车的李旬欢心里已经隐隐预感到,怕是以后跟林米其的合约生活没那么简单。
跟李旬欢的马车擦肩而过的,还有他曾经的同窗好友宗江。
他正站在买笛子的摊位前,挑选笛子。
前几日,李夫人广发请帖,一封封飞鸽传书传遍夏安诚,远在京都的好兄弟宗江也收到了昔日同窗好友的成亲请帖。
宗江曾与李旬欢同窗三年,志同道合,兴起时蒸一壶酒谈古论今,虽李旬欢不能喝,看着他饮酒也是十分畅快。不久后宗江中榜而李旬欢不幸落榜,回乡之后,两人从少有联系到不再联系,宗江万万没想到能收到老友李旬欢的喜讯,自然是十分惊喜。
宗江立刻动身请假还乡。
刚踏上夏安城的故土,老母亲就要携他去古寺一拜,一求儿子仕途顺遂,二是宗江年龄不小,许愿能今年遇到一段好姻缘,毕竟李旬欢都能顺利成亲,自己的儿子是人中龙凤,哪能光立业不成家呢。
许久不见,宗江不愿扫了父母的兴致便来古寺拜拜。
拜完寺,宗江想为李旬欢买个小物件作为新婚礼物,谁承想在一家玩具摊位前,邂逅了一袭红裙的林米其。
此时,宗江根本就没认出来林米其就是儿时他们一同上私塾的鸭倌之女。
繁忙的寺外集市,宗江站在拥挤的人群中,正要追上去还林米其簪子,却不见了佳人倩影。
他站在原地,不断拍打着扇柄,口中喃喃的感叹:“古人所说果然不假,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手中握着簪子的宗江,俨然忘了自己此行为何。直到听到有人嘲笑李旬欢,听到友人的名字,这才回过神来,犹记得李旬欢会吹笛子,宗江魂不守舍地选了一个笛子,匆匆付了钱。哪曾想和李旬欢的马车擦肩而过。
笼罩在喜庆氛围中的李宅热闹喧嚣,李旬欢坐在书房,听得窗外热闹非凡,家中亲戚七大姑八大姨都纷纷来府内住下,都等待着看他成亲,连李星瑶和他的城主父亲都已经过来两趟了。
他好似一个局外人,看着这些人在操办着他的婚礼,瞬即又体会到了一丝婚前恐惧和深深地失落感。
而他失落的情绪,除他本人之外,任何人都无法感同身受。
在现代,他虽然是不婚主义,但也曾经畅想过,如果他结婚,一定是和一个物质独立、精神独立的女孩儿,全心全意的因为爱情而相爱,因为相爱而结婚。如果不是真爱,那他宁愿只谈恋爱不谈婚姻。这样才能维系感情中最单纯美好的样貌,他始终把每段感情都当成初恋来相处,所以分手后,也大多很体面,不存在分手变仇敌的抓马剧情。
因为他深深地懂得:在这个世界上人各有异,没有一个人是相同的,用同样的方式跟不同的人谈恋爱,这只是偷懒和自私的自恋,而不是恋爱。
在现代都没有妥协的婚姻,到了古代,竟然因为身无分文,不合作就会伤害所有无辜善良的人,还会背上不孝顺的骂名,所有这些个跟爱无关的世俗,将他逼入了婚姻状态。
哪怕这场婚姻只是个交易,李旬欢垂着头自嘲。
人生,还真是一场笑话。
不过是你笑笑别人,别人笑笑你,如此而已。
说合约婚姻是假结婚的,根本就是掩耳盗铃。结婚就是结婚,哪有什么真结婚假结婚的,这种自欺欺人有什么用,婚姻意味着责任,遵守契约精神也是责任,责任意味着你不能轻易放弃你承诺的原则。
想到这里,李旬欢不禁在内心冷笑,男人啊,真是势力动物,没有爱也可以成婚,为了各种目的也可以伪装有爱。他是认命了,妥协了,那林米其呢?偏要选择这个叫李旬欢的人,是因为爱吗?
李旬欢突然陷入一种负能量的情绪里,现代人的通病,俗称:深夜EMO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