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三爷
许青山2025-11-11 17:516,348

  

  一

  梳着齐刘海双马尾的小女孩,立于东厢房外的土墙下,她歪着头,看着手心中的宝贝,满脸欢喜。在她的手心,蹲伏着一只半尺来长的桃木小狗。木雕小狗通体发亮,毛发清晰,指爪可见,尾巴翘起,大耳朵温顺地下垂,略歪着头,用圆圆的黑眼睛楚楚可怜地回望女孩。

  小女孩忽然感觉光线变暗,她抬头,看见一个男人站在身后。男人头发蓬乱、胡子挓挲、双手皴裂、袖口满是脏污,最引人注意的是他其中一只眼珠,若白色之骨,淡而无光,另一只眼则蒙着一层黄色云翳。清澈与混浊的四目相视,两人咧嘴笑了。

  小女孩四五岁,对语言掌握有限,她举起小狗,用稚嫩嗓音重复:“我的,我要。”

  男人的语言表达能力好像被流淌的岁月偷走了,他发出“呜呜啊啊”的声音,笑着摊开右手,手心里晃动着一枚略有坑洼却依然晶亮透明的玻璃球。

  小女孩高兴得跳了起来,伸手拿过玻璃球。她将木头小狗和玻璃球抱向怀里,一下子拥有了两个心爱的玩具,幸福感仿佛要满溢出来———是大年初一穿着新衣、兜里装满零食和压岁钱的富有;是渔夫回到家看见小金鱼将破土房变成宫殿的惊喜;是辛德瑞拉从南瓜马车上走下来就成为公主的骄傲———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幸福其实很简单,心心念念的愿望得到满足就好了。孩子不断长大才会觉得幸福越来越难抵达,因为实现梦想的能力远远追赶不上欲望滚雪球似的膨胀速度。人们走向成熟的步伐,同时也在远离本真。再过几年,小女孩会嫌弃这个男人给自己的任何好,多少年后,她更会为自己年幼时的虚荣和自私羞愧。

  小女孩是我。男人是我的三爷。

  对于当时还是孩子的我来说,感情很简单,家是整个世界,玩具是最爱的宝贝。是的,宝贝!在孩子的心中,物品被赋予生命,被倾注情感。当我悲伤痛苦,会抱着妈妈的枕巾入梦,因为枕巾带着妈妈的味道,给予我温暖和安全;当我欢喜愉悦,会对着木头小狗说话,只有它能够听得懂我的词不达意;当我孤单寂寞,会用玻璃球、杏核抓子(杏核双面染色作为游戏的工具)、小药瓶等小物件排兵布阵,赋予它们名字和身份,演绎好人打败坏人的戏码。

  更让我兴奋的是,在物资匮乏的童年,玻璃球是稀缺物品,大小孩子都喜欢用光滑的玻璃球做游戏,拥有者自然也被别的孩子高看一眼。我们在黄土地上挖一个洞,洞外画一个圈,走到五六步外画一条线,然后把玻璃球放在线上,人蹲在线外,扣牢拇指食指,对准玻璃球反复瞄准,然后弹出。几轮角逐之后,谁的球先进洞,谁就赢得胜利。拥有玻璃球的孩子并不多,有时三五个人参与游戏,只有一粒球,经常要在第一个人弹球后,第二个人用小石子补位替换回玻璃球,以此类推,进行比赛。

  我的年龄尚不能自由驾驭弹球,却因弹球拥有者的身份,参与到大孩子的游戏中,并且享受“复活”一次的权利。

  我心安理得地将木头小狗和玻璃球据为己有。三爷是成年人,玩具自然属于孩子。

  进入不惑之年,我才懂得,这些小东西同样被三爷赋予生命的意义,是默默陪伴三爷孤独人生的朋友。

  二

  在世人眼中,三爷无疑是个疯子,一个被时间雕刻成透明的人。

  他的头发又黑又长,乱蓬蓬像个鸟窝,他的脸永远是乌漆墨黑,长胡子纠结缠绕,如同野地里的蓬草。家里人会照顾三爷吃喝穿用,也会在农忙的时候叫他一起下地干活,如果三爷不去也没人在意。村里的人很善良,或许不过是种漠然。没人欺侮三爷,因为没人在乎他———他们忽视一个疯子,就像忽略一本书里忘记修改的病句。他是村子里可有可无的多余人。

  没人会要求三爷承担责任和义务,对周围的人来说,他的存在没有价值。三爷不需要与任何人融洽关系,不需要顾及任何人的喜怒哀乐。他仿佛被一个看不见的罩子,封存于另一个空间,每天穿着袖口磨破满是污渍的黑蓝色衣服,幽灵般游荡在乡村与田野之间。他读不懂别人在想什么,也往往会恶意揣测别人的想法,时不时爆发怒骂或陷入恐惧。他活在人群中,又脱离人群,但他毕竟还需要情感寄托,于是,在空寂的世界里,他倾注于物,他四处捡拾废弃的塑料瓶、破损的积木、好看的石头他将东厢房墙下废弃的狗窝搭建成属于他的王国,将这些没用的小物件,视若珍宝。他经常用半天的时间对着一个玻璃球嘟嘟囔囔,或是用捡来的刀片鼓捣一块木头。他会长时间蹲在狗窝边上,发呆或发笑,愤怒或惊恐,偶尔蹦出几句日本话,他会专心地用粉笔在墙上写漂亮的字,用自己捣鼓的铁叶片“吐啦,吐啦”卷出好几十根纸烟。他攥紧拳头瞪视接近他领地的外来者,他认为所有人都在觊觎他的宝贝,尤其是可恶的孩子们。

  其实,没有孩子会稀罕他的“宝贝”。孩子们只会纵容自己幼稚的恶意。那时的孩子没有那么多课外班,更没有手机和电影院,他们成群结队地疯跑。男孩子无聊时就淘气,寻找刺激,释放旺盛的精力。挑逗、招惹一个疯子,看他因一根木棍、一句呼哨而暴跳如雷,看他虚张声势实则无能为力地反击,充分满足着青春期男孩子的恶趣味和好胜心。

  我很小,但我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争吵、打架。男孩子们不屑搭理一个小女孩,更何况小女孩最大的本事就是哭,哭泣会招来成年人的愤怒,会变成父母责打他们的理由。在小女孩面前快速撤退,反而是男生大张旗鼓的胜利。

  保护三爷,是一种感恩的回报。他总是陪着我出去玩,我前边走,他后边跟着。捡到“好东西”,他让我先挑;走到坑洼,他抱我过去;遇到野狗,他护住我,跺脚挥手喝骂。保护三爷,是一种成就感。小小的女孩,勇敢站在大人的身前,那一瞬间,自己变得无比高大,仿佛拥有无限的力量。保护三爷,更是一种本能。共同的血脉,将我们紧紧连接在一起。

  三

  我是唯一被三爷倾注了全部疼爱的孩子。

  妈妈怀我时,奶奶每天都提心吊胆。当年大家族同住一个四合院,她始终忘不了,妯娌们临近生产要到亲朋家借住,生完小孩再抱回四合院。因为每当有人怀孕临产,三爷就会突然犯病,大吵大闹,砸碎玻璃,推翻院中农用工具,扬言要用刀将临产女人的肚子剖开,拿出孩子扔到野地去。疯子用属于自己的极端方式,表达不允许女人在家中生产的坚定意志。

  三爷的表达是无效的。爷爷的兄弟们陆续生养了五六个孩子,孩子们长大了,大家分成小家。分家时,太爷爷宣布四间北房老大、老二平分,两间西厢房属于老三,老三百年后,西厢房由照顾他的兄弟继承。大爷爷不肯因为两间房,而为个疯子操一辈子心,爷爷就说,我来管,有我一口吃的就不让他饿着。奶奶负责操持所有家务,增加个随时会犯病的人,当然让她颇感头疼,但想着不过加双筷子的事儿,何况将来那两间西厢房可以留给自己的某个儿子,于是默许了。从此,三爷成为爷爷家的正式成员,除了晚上回到自己的房子睡觉,其他时间都待在爷爷家,吃喝、干活、消磨时间。

  时光如同米缸里的米,不知不觉就见了底儿,仿佛是烧火做顿饭的工夫,奶奶的孩子们也成年成家,生儿育女。奶奶这时后悔当初对三爷的接纳,她爱面子,不肯向新媳妇介绍三爷不仅木讷呆傻,还偶有暴力;她更不能毫无缘由地让儿媳妇到亲戚家借住并生产,那将极有可能引发婆媳战争,更会让亲家心怀芥蒂。

  到我出生时,三爷的病情已相对稳定,没有激烈暴躁的症状,但奶奶仍暗自担心会刺激三爷,做出伤害产妇和孩子的事情。

  让奶奶没想到的是,我的降生出乎意料地顺利。三爷没有任何过激反应,并对我格外宠溺,他紧紧地盯着伸胳膊蹬腿咿咿呀呀的娃娃,充满慈爱和欢喜地说:“这小人儿啊,这小人儿啊。”我刚学会走路,总是一路歪斜地半走半跑,大人们笑嘻嘻地跟在身后保护,还会紧张地瞥着三爷。三爷也总在我身边,他也怕我摔倒,看见我专注地玩一个瓶盖,他凑上前来递过来半截铅笔、一个小瓶子以及他雕刻的小木工。我的注意力立即转移到这些新奇的物件上,然后三爷就会被斥责:“从哪儿捡来的,脏不脏?要是让她放嘴里还不卡着快拿走”我四五岁时,农村没有这样多的汽车和往来的人群,大人们放心地让小孩子自己去邻居家找伙伴,或者独自在街上玩沙子。三爷总是跟着我,像个安静的保镖。

  也许是我生逢其时,三爷的病情已经稳定;也许是血管里流淌着相同的血液,本能促使他疼爱隔辈的孩子。总之,他人眼中的疯三爷,只对我好。

  是的,只对我好。弟弟妹妹们还没能长到能够与他玩耍的年龄,他就抛弃了整个世界。只有我,得到了他唯一的疼爱,成为他的宝贝孩子,一如成为爷爷奶奶、父亲母亲、所有长辈的宝贝孩子。

  一九八九年,麦子金黄的季节,六十二岁的三爷拎着镰刀一直向西、向西,步行十里地,走到抗日战争时期发生惨案的西羊坊村,走上铁轨,迎向列车,为生命彻底画上句号。

  一九八九年,我是个半大不大的孩子,每天忙着读书、爬山、捉鱼、跳皮筋、捉迷藏起床上学,回家睡觉,除了吃饭没有一刻安静。我正是自尊心强的年龄,我再没有时间陪三爷说话,也不再关心他的破骨头、玻璃球、木刻小动物,我开始嫌弃他,然后忽视他。我的生活是彩色的电影,他是记忆里黑白的碎片。

  三爷真诚地对小孙女付出情感,真实地陪伴着我度过青少年时光,可是在我的记忆里,他又是如此虚幻,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

  关于三爷死亡的疑问一直在我内心纠缠:他是因为疯病伤害了脑神经,误入歧途?还是厌倦了几十年重复枯燥孤独的生活,以生命为筹码,与命运进行了最后的抗争?抑或他的精神已经恢复了健康,面对日新月异、繁华喧嚣的世界,无力融入、无法交流,再难忍受内心的荒芜,才选择了生命的休止?

  多少年后,当我的人生也步入低谷,面对命运的选择陷入迷惘,我记忆里的三爷骤然变得鲜明,然而一切都是破碎的,我要通过父亲、母亲、一遍遍打捞记忆,才能拼出一幅关于他的似是而非的拼图。

  四

  我的老家是个小平原,四周被山包围着,也被山保护着,极少发生大的水旱天灾。在经济发展缓慢的年代,乡亲们普遍以种地为生,很少有人外出跑江湖做生意,大家安稳守着土地过日子。

  三爷是家中老幺,从小聪明,学什么都快,干什么都利索,他能自己修理日常工具,更写得一手漂亮的字———这在农村就已经很了不起。他还特别听话勤劳肯吃苦,很得私塾师傅的赏识和太爷爷的宠爱。三爷与他的兄长和同辈朋友一样,生命的路线早早被设计好:读几年书,学习种地,结婚生子,养儿育女,到老了含饴弄孙,再教育子孙如何种地。他人生的前半程,严格按照设计好的路线行进,他被社会的模具套印成标准的版式,等他真正走上生活的赛场,命运又用几个偶然的瞬间,把他推离了既定轨道,抛向荒凉未知。命运的第一次捉弄,发生在三爷十几岁,已经是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人占领了北平,大年初一的家宴不甚丰盛,门口也摘下了往年挂着的红灯笼,不过农村人还是要放炮仗的。炮仗有驱鬼的寓意,鬼真的来了,老实怕事的农民虽然什么也不敢说,仍要从吃喝中挤出钱来买些驱鬼的炮仗。在土地庙祈福后,三爷开心地点燃了引线,一声巨响,炮仗飞上半空。围观的孩子们的欢呼声,掩盖住了三爷的惊叫———炸飞的炮皮带着残存的火药,冲进三爷的右眼!

  三爷经过及时治疗,眼睛保住了,没想到第二次伤害接踵而来。村北面的山叫冠帽山,山名承载着村民升官发财的朴素愿望,虽没听说村里出过什么高官贵人,青山绿水却也藏着乡下人吃喝穿用的财富。孩子们上山放羊、捡柴、割草、摘榛子,完成家长布置的工作之后,大山又变成巨大的游戏场。只是这一次,游戏成为三爷的一场噩梦。他捡回了一颗废弃的子弹,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院子里玩起来,也许他是想研究这个小东西到底装着什么,竟然能够让生命在它面前怆然陨落?还是单纯因为好奇和淘气?当砖头高高举起,再重重落下,电光火石间,意外发生了。封印着由硝、木炭和硫黄组合成的恶魔被引爆,这次彻底夺走了三爷的右眼,他左眼的视力也受到影响。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命运并没有就此放过三爷。国民党抓壮丁,三爷被抓走,关进南口一户人家的牛棚里。我曾用地图软件搜索,发现从老家到南口开车需要一个多小时,步行九个多小时。我无法想象,三爷和其他人被绳子拴着,像牲口一样被推搡鞭打着一路走走停停。听老人们讲述,那支队伍不断壮大,人员不断变化,有人使了钱被偷偷放掉,有人找机会逃跑没再回来,有人逃跑被捉回殴打杀害。三爷趿拉着磨破底的布鞋艰难地走着,觑着视力模糊的一只眼睛恐惧地看着,脚上的血和眼前的血糊成一片。牛棚里最终只剩下三爷,一关就是三天三夜。有时候有人送水和饭,饭是干硬干硬的小窝头,水是漂着树叶、沉着沙子的脏水;有时候送饭人忙着打牌,忘记了还关着个残疾青年。寒风吹透破衣,夜黑得看不到边,星星冷得像无情的鬼眼三爷不敢哭、不敢喊。当家里东拼西借终于凑足钱赎出三爷时,三爷彻底疯了,有个风吹草动就狂暴发怒、惊惧颤抖。战争如同燃烧着地心熔浆的恶魔之车,将行进途中触碰的一切燃成灰烬,就连碾过的碎石都被注入致命的黑暗力量。三爷正是被魔鬼的发梢扫过,跌入生命的深渊。

  新中国成立后,乡村生活逐渐安宁。太爷爷开始为三爷筹划未来,上山拜佛求来香灰做药,请下乡的医疗队为三爷进行电疗。在平静的生活和精心的照料下,三爷逐渐好转,病情趋于稳定。太爷爷又费尽心思为三爷娶了房媳妇,期盼大难不死的三爷能享后福。

  可三爷的厄运并没有停止,他接连发生意外:掘井挖泥受了风寒、下地干活儿挖出人头、媳妇与婆婆冲突愤而离婚命运的重拳猛击,超出了他能够承受的极限,他自己开设法庭,宣布了将精神永远囚禁的终审命令。

  太爷爷为三爷算命,期盼神秘的力量能够扭转命运。算命瞎子哼哼哈哈,用手中的木棍重重地敲击地面:“命是天生,丝毫不差。”这句话,决定了太爷爷最终的放弃,抑或他早已失去信心,一直在等待这个论断。

  五

  我曾经一度认为“命是弱者的借口,运是强者的谦辞”。贝多芬也曾被命运逼入绝境,少年丧母、爱情失败、身为作曲家却失聪,面对有如暴风雨的命运,贝多芬勇敢地站了起来,他在《第五交响曲》的乐谱上写道:“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决不向命运低头。”我想,三爷也应该勇敢与命运斗争。

  我长大才发现,生命中遇到的一切,并不是我在温暖花房中的推衍,我也开始涉入命运的激流,我越过一道又一道滩涂,跨过一条又一条旋涡,自信满满。然而,我终于在一个夜晚失眠,疲惫却无法安睡,工作、生活,同时遭遇巨大危机,我试图抵抗,设想了若干方案复盘,算来算去依然是同样的结局,既然怎样选择都是错,躺平是不是最好的选择?我内心承受的压力,如同绷紧的弓弦,下一秒就将怦然断裂。盯着被黑暗吞噬的天花板,不停旋转的旋涡让我头疼欲裂。不是应该勇敢斗争吗?如果走上的是必输的战场,是否一定要继续向前?我困惑了。

  父母通知我,老家准备翻新房子,让我回去当参谋。我全无兴趣,却架不住频繁的电话催促。我回到村子中,一切陈旧如往昔,我在老房中一遍遍逡巡,明明知道拆旧建新是为了更好生活,但想着住过几十年的房子即将变为残砖断木,内心还是充满了莫名的疼痛,就像我现在的生活。我突然觉得,每一块残损的砖木都变得格外亲切。

  阳光如昔日那样温暖,我骤然看见东厢房外的土墙下,那个塌了一半的狗窝处,有闪闪的亮光!我走上前搬开破瓦断砖翻找,发现了一枚透明的玻璃球!

  那里曾经是三爷的乐园,收藏着他最爱的宝贝。三爷是个疯子,可是他在我面前一直温和、清醒。当他被命运逼到墙角,他依然在寻找让自己愉悦的玻璃球,手工雕刻的木头小狗,感受爱人和感受被爱。泰戈尔说:“当我们真正热爱这世界时,我们才真正生活在这世上。”我的疯三爷,他有他微弱的光,他也真正地活过啊!

  我捡起玻璃球,举在手中,阳光照耀下,如此璀璨。三爷疯了吗?也许疯了,也许没疯,疯狂的是他曾面对的世界,而不是他。他选择了自己的方式对抗这个世界,无关对错。今日的我,其实远没有三爷坚强、明亮,或者,在冥冥中,三爷在用这粒玻璃球的光,鼓舞我勇敢地与过去切割,遵从内心的本真,去热爱残缺却真实的未来。

  我转过身,面向老宅,大声说:“拆了吧,再盖一座更好的房子!”

  我离开了老房,揣起了玻璃球,这上面有三爷的精魄,他有如一叶小舟,被遗弃在命运之海上,小舟曾完全听凭大海支配,却也竖起风帆,寻觅港口,无论在世人眼中,是否为忧虑的不毛之地,抑或无理性的世界。

  我也要寻觅自己的港口,越过生命中的险滩。那一夜,我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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