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谁在写我们的命
执灯2025-07-28 18:111,703

  林小满站在寒石村晒谷场上,手里攥着半本粗纸装订的账本。

  日头刚爬上东山,晨露还沾在她的布鞋尖,可场子四周已经挤满了人——抱着娃的妇人,扛着锄头的老汉,甚至连总蹲在墙根打盹的聋阿公都被孙子搀着来了。

  "今日起,北疆无秘事。"她提高声音,喉咙里泛起苦荞茶的涩味。

  这是她在油灯下熬了七夜想的法子,原本只敢在谢明渊跟前念叨,昨夜他握着她的手说"就这么干",掌心里的温度烫得她眼眶发酸。

  场边的老槐树上,谢明渊正踮脚往树杈挂麻绳。

  他从前穿湖蓝直裰的手,如今沾着炭灰,正把一摞账本串成串往下扔。"每户先发三本。"他跳下来时带起一阵风,吹得账本哗啦啦翻页,"一本记田产,一本记交易,一本记官差言行。

  每月初一,各户派个识字的来祠堂,咱们对着日头核数。"

  人群里传来抽气声。

  赵五婆搓着围裙角挤到前头:"小满丫头,这...这能成?"她眼角的皱纹里还凝着霜,去年冬天林小满给她孙子扎针时,这双手抖得连药碗都端不稳。

  林小满把一本账本塞进她手里。

  粗纸边缘蹭得手掌发痒,像原身当年被舅母扯着去谢府时,草绳勒的印子。"您记着,"她按了按赵五婆手背,"田埂往东挪半尺,张屠户拿两斤猪肉换您三斗荞麦,昨儿县太爷的随从踢翻了王二柱的菜筐——这些都记。"她指腹划过账本封皮新拓的印记,是谢明渊用萝卜刻的"民记"二字,"正本晒干了砌进共治墙,副本锁在地窖。

  往后谁要查北疆的事,先过这三千六百户的眼。"

  场子突然静了。

  风卷着苦荞香掠过,不知谁家的狗突然叫起来。

  谢明渊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炭块,在青石板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田"字。"难写?"他抬头冲围过来的孩童笑,眼角的细纹里落着晨光,"咱们简化。"炭笔在石上飞,"田"字的四个框缩成两横,中间一竖拉得老长,"这样,像不像你家晒谷场?"

  小娃们哄笑起来。

  最前头扎羊角辫的妞妞踮脚拽他袖子:"谢先生,那'人'字呢?"谢明渊的炭笔顿了顿,抬头时目光正好撞进林小满眼里。

  他在"田"字旁画了两道斜杠,"这是两条腿,站得直,不跪。"

  日头爬到头顶时,孙九郎蹲在旧钟楼的砖缝前。

  他袖中那本日志硌得胳膊生疼,是昨夜替刘铁匠家修犁时,在草垛里捡的。

  风从钟楼破窗灌进来,吹得他后颈发凉——他爹临终前攥着他手腕说的话突然涌上来:"修皇陵那年,地底下有人念'满渊',那时候...哪有什么冲喜的丫头?"

  他摸出怀里的纸条,墨迹已经晕开。

  手指抖着把日志塞进地缝,突然听见外头传来孩子们的笑声。

  探出头,正看见谢明渊被一群娃围着,手里的炭块被抢得七零八落。

  孙九郎喉结动了动,最后把纸条压在日志里——纸角扫过砖缝时,蹭下一片陈年积灰,像极了他爹棺木上落的雪。

  柳知悔是在松树林里捡到那本日志的。

  她踩着没膝的雪,鹿皮靴底发出吱呀声。

  自从去年在寒石村见过林小满,她总觉得这山林里有双眼睛在看她。

  日志的封皮沾着松脂,翻到中间一页时,她的呼吸突然顿住——简笔图上,一男一女立在田中,头顶纸鸢线轴刻着"367"。

  她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那是林小满穿越前的现代笔记,她在尚书房当值时,曾替前皇后整理过旧物。"未来预言残片"几个字突然在脑海里炸响,她踉跄着扶住树干,松针簌簌落进衣领。

  当夜,雪下得更大了。

  柳知悔跪在空地上,用树枝在雪面划出"谁在写我们的命"。

  火折子擦燃的瞬间,雪花落在火苗上滋滋作响。

  纸灰腾起时,她突然睁大眼睛——那些细碎的灰烬竟在空中凝住,连成个模糊的"满"字,像有人用月光在天上写了笔。

  三个月后的清晨,"共治墙"在晨雾中显出轮廓。

  三千六百块晒干的账本砖码得整整齐齐,每块砖上都歪歪扭扭刻着各村的名字。

  林小满站在墙下,怀里抱着那本陪了她三年的《毒经残页》。

  谢明渊的手从后面覆上来,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衣裳渗进来:"烧了?"

  "烧。"她将残页投进火盆。

  火苗腾地窜高,映得众人的脸忽明忽暗。

  赵五婆突然扯她袖子,声音发颤:"小满丫头,你看!"

  林小满抬头。

  火光中,烟尘正缓缓升腾,在月光下凝成模糊的影子。

  她听见谢明渊在耳边低笑,掌心被他攥得更紧:"他们想让我们信命,但你看——"

  千里外的皇宫,萧景珩将半融的玉扣投入烛火。

  蓝焰腾起时,御书房墙上的舆图被映得发亮。

  他盯着北疆位置那圈朱砂,指尖轻轻划过旁注的"变数之眼",嘴角勾起半分笑意。

  烛芯"噼啪"爆响,火星溅在舆图上,将"宜剜不宜养"几个字烧出个焦黑的洞。

继续阅读:第三百七十二章 火里写的不是字,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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