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烛火在名录上投下摇晃的阴影,"林小满,代号'白雀'"那行字像根烧红的铁钎,直戳进她眼底。
谢明渊的手覆上来时,她才惊觉自己的指尖冷得像冰。
"小满?"他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焦灼,"可是哪里不适?"
她喉间发紧,摸出怀里的毒经残页。
残页边缘被岁月浸得发黄,却还留着外祖父临终前的温度——那时他咳得几乎喘不上气,枯瘦的手攥着她的手腕:"这是你娘留给你的,莫要让它落在不该落的人手里......"
原来不是"留给",是"转交"。
林小满突然想起北疆寒石村的老槐树,外祖总在树下给村民扎针,药箱里总飘着艾草香。
铃医走街串巷的幌子,原是青鸾的暗标?
谢明渊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残页,突然顿住:"这纹路......"他指尖轻点残页边缘的云雷纹,"与名录封皮的暗纹一模一样。"
密室的砖缝里灌进冷风,林小满打了个寒颤。
她终于明白为何自己总能无师自通地调配驱寒汤,为何看外祖的针灸手札时总觉得熟悉——那些不是单纯的民间医术,是青鸾"毒术与医术平衡"的传承。
"白雀是青鸾最特殊的分支。"她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专司生死逆转之术,每代仅一人。"这些信息不知从何而来,却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里,"他们需要的不是棋子,是......容器。"
谢明渊的手指在她手背轻轻一叩:"所以你外祖父的铃医身份,是为了掩盖青鸾的传承?"
林小满闭了闭眼。
窗外更夫的梆子声又响了,"咚——"的一声,震得她耳膜发疼。
她突然攥紧名录:"我要引他们出来。"
三日后的子夜,药坊后堂的炭炉正煨着安神汤。
林小满蘸了蘸药汁,在账本最后一页画了只振翅的白雀。
墨迹未干时,她故意把账本摊在案头,又将半块刻着白雀的羊脂玉牌压在镇纸下——这是她照着残页暗纹仿的,连苏老九都夸"像得能以假乱真"。
"夫人,该歇了。"药童小桃端着温水进来,被她打发走时,特意让门留了道缝。
果然,三更梆子刚过,瓦上就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林小满装睡的睫毛颤了颤,听见窗棂"咔嗒"一声被拨开。
月光里映出个苗条身影,素色襦裙上沾着星点泥渍,正是前日在药铺外转悠的"采买婆"。
"白雀将归。"女子压低声音,把半块玉牌拍在案上。
与林小满留下的那半块严丝合缝,"跟我走,青鸾旧部在等你。"
林小满"惊醒",翻身坐起时碰倒了茶盏:"你是谁?
我、我不......"
"莫慌。"女子的手按在她腕上,指腹有常年握针的茧,"你外祖的毒经残页,可还在?"
林小满的瞳孔骤缩——这是只有她知道的秘密。
她咬了咬唇,颤抖着摸出残页。
女子借着月光扫了两眼,忽然跪下行礼:"青鸾'玄羽'参见白雀使。"
谢明渊的身影在院外树影里一闪。
林小满垂眸掩住眼底的锐光,伸手虚扶:"带我去。"
青鸾旧地在北疆城外三十里的乱石山。
林小满裹着玄羽递来的斗篷,跟着她穿过荆棘丛时,靴底踩碎了几片枯黄的野菊——这是她与谢明渊约好的标记。
"到了。"玄羽停在一处山壁前,拍了三长两短的暗号。
石缝里渗出铁锈味,山壁缓缓裂开,露出向下的石阶。
地下的霉味比想象中更重。
林小满数着台阶,第七级时脚尖碰到块松动的砖——谢明渊说过,这种机关暗室必有通风口,松动的砖下往往藏着密道。
毒医堂的门是檀木做的,雕着百毒图谱。
玄羽点燃墙上的火把,林小满借着光扫过满墙的瓶瓶罐罐:鹤顶红、孔雀胆、寒骨散的原料......最里侧的书案上,摆着本皮面泛着幽光的典籍——《白雀真经》。
"这是历代白雀的传承。"玄羽退到门口,"今夜子时三刻,我来接你。"
门合上的瞬间,林小满的手指已经按上了书脊。
真经的纸页薄如蝉翼,第一页就写着"寒骨散解法"——正是谢明渊中了十年的毒!
她指尖发颤,摸出怀里的炭笔,在随身的粗布上飞快誊抄。
"当啷"一声,是房梁上的铜铃。
林小满猛地抬头,正看见窗口闪过道黑影——是谢明渊的暗号,有人来了。
她抓起抄好的纸页塞进衣襟,抄起案上的火折子,往药柜下的干草堆一丢。
火势腾地窜起时,玄羽撞开了门:"你疯了?!"
"青鸾早该埋进土里。"林小满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包括你们这些残党。"
乱石山外,谢明渊的马已经等在路口。
林小满翻身上马时,怀里的纸页被体温焐得发烫。
她回头望了眼火光映红的天际,突然笑了:"明渊,我好像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中的毒,我总能找到解法了。"
回到府中时,月亮已经偏西。
谢明渊刚要递热粥,却从袖中摸出封染着龙涎香的密信。
林小满拆开的瞬间,心跳漏了一拍——信上只有一句话:"白雀归位,青鸾将变。"朱红的玉玺印在月光下泛着暗血般的光。
"是陛下的印。"谢明渊的声音低得像叹息,"他早就知道。"
林小满攥紧信纸,指尖抵在"白雀归位"四个字上。
窗外的白杨树沙沙作响,她忽然想起明日要进宫呈送北疆药田的奏报。
袖中《白雀真经》的抄本硌着她的胳膊,像块烧红的炭。
有些局,从她穿越到这个身子的那刻,就已经布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