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意义上说，厉霆宵算不上好人，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眼前逝去，且是弱势群体，他心中难免不是滋味。
故此，他没等海克斯和瑞恩等人，率先驱车回了酒店。
白极迎上来，感受到他一身的低气压，问了句：“发生什么事了？”
厉霆宵摇摇头，并未作答，顾自走到落地窗边站了许久。
今日之事，对于海克斯和瑞恩来说司空见惯，但捅到他面前，并非单纯试货那么简单。
算上今天，他和瑞恩等人才见过两次，对彼此没有任何信任可言，老人的死像是剖白，告诉厉霆宵他们在做的事随时危及性命。
又像是一种警告，让他明白他们生杀予夺的权利，若他参与进来后有别的心思，他们不会对任何人仁慈。
厉霆宵揉揉太阳穴，一面担忧他在乎之人的安危，一面谴责海克斯等人的残暴，心烦意乱。
铃铃铃——
手机忽然响起来，他下意识以为是讨厌的海克斯，皱着眉头掏出手机，却在下一秒笑逐颜开。
“锦曦。”厉霆宵温柔轻唤，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问道，“刚下班？”
“没呢，在加班。”顾锦曦的语气里透着显而易见的疲倦。
项目虽然在苏子遇的帮助下恢复了，但毕竟时间紧迫，她又是顾氏总经理，这几天忙得分身乏术。
厉霆宵叹口气：“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一名全职太太呢？不必劳累工作，更不用奔波，等着我养就好。”
顾锦曦轻笑：“你这是梦想还是幻想？”
厉霆宵折身走到沙发上坐下：“是内心最真实的渴求。”
他发自内心地不想看她受苦受累，但他也知道，她有她的抱负和理想，不愿做笼中金丝雀。
顾锦曦转了转椅子，道：“你说，我若是真辞职回家当全职太太，每天什么也不做，就围着你转，你多久会厌烦？”
厉霆宵想都没想：“一辈子都不会。”
答案听着十分窝心，顾锦曦不禁扬起嘴角，却是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要真那样，几年你就得思考娶了个什么玩意儿了。”
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她一直不赞成这个说法，在她看来，两个人选择携手一辈子，是爱情的升华。
虽然她和厉霆宵搞反了步骤，但有些道理是相通的——不论婚姻还是爱情，都该是彼此一起变得更好。
她喜欢厉霆宵在商场上运筹帷幄游刃有余的张扬，也爱他拿起锅碗瓢盆的烟火气，缺失哪一部分，都不是完整的她。
同样的，她可以意气风发地做个女强人，也能温婉居家地绕着他一个人转，但不会安于任何单一的状态。
因为她觉得，工作时的她更有魅力，她想让她看到她的闪光点，并为她的优秀感到骄傲，这样，他们之间才不会失去新鲜感。
厉霆宵从善如流：“娶了个貌若天仙的美娇娘呗。”
顾锦曦见招拆招：“‘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
厉霆宵愉悦地道：“所以，是我举世无双的才华打动了你。”
顾锦曦一本正经：“我想了想，或许是无人能比的厚脸皮。”
厉霆宵轻啧一声，语气带了点儿危险的意味：“锦曦，隔着屏幕练胆子呢？”
是不是他不在国内，没法及时收拾她，所以现在骂他不要脸都这么有恃无恐了？
“不然呢？”顾锦曦反问，理直气壮，真振振有词，“难道我跑你面前练去？我可不是那种不识时务的人。”
“行！”厉霆宵抵抵后槽牙，“那我都给你记着，回去咱们再慢慢算账。”
顾锦曦嚣张得过分：“哎哟我好怕哦，求求你快点跟我算账吧。”
厉霆宵笑了：“放心，少不了你的。”
顾锦曦无所畏惧。
两人就此话题互相皮了几分钟，厉霆宵转而问起正事，比如她身边的人有没有不安分。
顾锦曦道：“除了顾婷羽卡了一波我手上的项目，别的倒是没什么大事。”
话毕想起顾玉龙，又忍不住感慨了一番。
厉霆宵眼帘低垂，喃喃了一句：“怎么都喜欢不把人命当回事呢。”
他二哥，顾玉龙，无辜的老人，似乎草芥一般，没了便没了，罪魁祸首毫无愧疚之心。
顾锦曦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电话两边默契地没了声，好一会儿，厉霆宵才再次开口，跳过这个话题，说些轻松逗趣的言语，慢慢让气氛回暖。
快挂断时，顾锦曦习惯性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厉霆宵一如既往地不答反问：“想我了？”
顾锦曦努努嘴，口是心非：“倒也不是特别想。”
厉霆宵不满意她的回答：“老婆不想我，那我回家有什么意思？不如让我客气异……”
“呸呸呸！”顾锦曦打断他的话，“瞎说什么呢，你给我全须全尾地回来，一根汗毛也不能少，记住了？”
不知是因为他和海克斯合作，与虎谋皮，还是在前往阿拉伯的途中遇过空难，她格外担心他的这次出行。
接连几个晚上，她总是梦到他出意外，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和她永别，然后从噩梦中猛然惊醒，心有余悸地睁眼到天明。
她从没跟他说过，一是不想徒增他的忧虑，二是安抚自己别想太多。
厉霆宵应下，又趁机提条件：“那你喊我一声。”
顾锦曦脱口而出：“狗子。”
厉霆宵磨牙：“我劝你想好再喊。”
顾锦曦不怕死地重复：“狗子。”
厉霆宵：“……”
除了在床上，哄着她喊一句老公简直难于登天。
厉霆宵有些挫败，装模作样地抱怨一通，可怜巴巴地说自己没人疼没人爱。
顾锦曦听得想笑，在他说挂的时候忽然脆生生地道：“老公。”
厉霆宵只感觉心口一软，霎时忘了今天所有的不愉快。
顾锦曦持续暴击：“老公，早点回来哦，人家想你啦。”
厉霆宵没经历过这种阵仗，有点懵，当下的反应是：“锦曦，你怎么了？”
顾锦曦为自己的这几句话感到羞耻，捂着发烫的脸，语速极快地道：“拜拜。”
没说完就挂了电话，厉霆宵摸着下巴，慢慢回味过来，魔怔似的笑了。
而另一边，顾锦曦还没把手机放下，楚楚的电话紧接着进来。
她接起，尚未开口，楚楚便道：“外公当年的车祸有进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