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官宣是大事，正好赵米的经纪人在川阳城，顾锦曦便让杨可约了人面谈，她顺便就物料泄露一事给人正式道个歉。
绑架事件还没查清楚，厉霆宵又派了两个人在顾锦曦身边，并下了死命令——除了女卫生间，在茗水湾之外，她到哪儿都得跟着。
而厉霆宵本人，在把事情安排妥当后，带着时景发给他的东西回了厉家老宅。
厉正择和方若云正在吃晚餐，偌大的餐厅就他们两个人，不跟彼此说话，气氛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厉霆宵却是习以为常。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父母之间的相处模式相敬如宾，谁也不碍着谁，他一度怀疑他们貌合神离，早就离了婚。
为此，他专门找朋友问了问，得知他们仍旧是夫妻关系，一时觉得无比荒诞。
他想不通，日子过成这般相对无言的样子，还勉强维持着这段婚姻做什么？
想法刚落下，便听方若云惊喜的声音响起：“霆宵，你回来了？吃饭了吗？我让厨房再做几个菜。”
上次她也是这样，眼神里满是期盼，隐约藏着点小心翼翼，可惜他没来得及吃，她应该很失望吧？
思及此，厉霆宵把刚到嘴边的“吃过了”咽回去，脚尖一转，朝着餐厅走去，犹豫几秒后在她身边落座。
方若云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带了喜色，扬声让厨房加菜，都是厉霆宵喜欢吃的，他没推脱，还说了句：“谢谢妈。”
细细想来，他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怪可笑的。
方若云笑着道：“一家人，说什么谢。”
保姆的动作很快，热腾腾的菜上来，又给厉霆宵盛了一碗饭，这才笑呵呵地回去忙活。
厉霆宵毕竟吃了才来的，那一碗饭没吃完，菜也一共没动几口。
方若云见状，关切地问：“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厉霆宵放下筷子：“没，最近食欲不怎么好，我吃饱了，爸妈慢用。”
说完他也没离开餐厅，而是等厉正择和方若云都吃完了才和他们一起去客厅。
方若云拉着他强行聊了会儿天，才把空间留给他们父子。
厉正择开门见山地问：“什么事？”
他了解自家儿子，若非必要，他一般不回老宅。
厉霆宵示意他去书房。
时景发来的资料是电子版，他拷贝了一份，插上优盘，将电脑屏幕转到厉正择面前：“你先看看这个。”
厉正择的视线落在屏幕上，只一眼，他便不由自主地瞪大了双眸，满脸震惊。
他以为是自己眼花，急忙抓了老花镜戴上，再次看去，界面依然没有改变，密密麻麻的小字铺满屏幕，记录着当年他和苏老爷子以及海先生的详细往来。
厉正择伸手握住鼠标，缓慢地翻页，发现就连他和苏老爷子闹翻的缘由都有。
他一字不落地看完，取下眼镜，捏了捏眉心，折身坐下，情绪复杂：“你都查到了。”
一方面，自家儿子有本事将这些被抹去的陈年旧事挖出来，他为他感到骄傲。
另一方面，他太清楚自家儿子的脾气性格，既然查到了真相，那势必要还已故的厉霆风一个公道，那是极其危险的事，他很担心。
厉霆宵坐在他对面：“是，但我还有一些地方不明白。”
事已至此，已然没了继续隐瞒的必要，厉正择叹口气，苍老的双眸直视着他：“你还想知道什么？”
厉霆宵问得毫不含糊：“为什么引导我往顾家身上调查？”
他没问是不是他，因为在他看来，多半就是，然而，厉正择的答案却出乎意料：“苏老爷子做的，我只是顺水推舟。”
厉霆宵不解：“他和顾家有仇？”
“无冤无仇。”厉正择道，“本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但是，十一年前，大火发生的那天，顾博旭恰巧去了那工厂附近，又恰好看到了海克斯家族和苏家的人。
他目睹了那场可以称之为谋杀的变故，录下了视频。
厉霆宵听得直皱眉：“你都知道他留下了证据，海克斯家族和苏家能放过他？”
“当然不。”厉正择回答得十分肯定。
当时大火已经发生，苏家和海克斯家族的人没注意到远处的顾博旭，就这么错过了处理他的最佳时机。
时值顾氏动荡，顾博旭带着这份视频去见了苏老爷子，恳请他帮忙。
后者当场就动了杀心，但顾博旭好歹摸爬滚打多年，声称视频早就做了备份，储存在不同的地方，若他出事，视频将会直接发到纪检。
苏老爷子经营了一辈子，可不想毁在他手上，遂帮了顾氏一把，但做得很隐秘，一般人不得而知。
厉霆宵轻嗤：“所以，顾博旭就凭这一份视频拿捏苏老爷子？”
那也太好拿捏了。
厉正择摇摇头：“就两次而已。”
“那还有一次呢？”厉霆宵问。
“还有一次……”厉正择抬眸问他，“还记得杀害锦曦外公的那个凶手吗？”
厉霆宵没忘：“马强？”
多年前，马强因为撞死颜亦鸿入狱，却在不久后传出消息，说是人死在了监狱里。
但是，楚楚花了大量时间调查此事，发现那是个幌子，马强早就出狱，长居海外，继续为顾博旭办事。
后来，他肇事逃逸再次入狱，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他却被判了无期，且单独关押在监狱里，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厉霆宵忽然懂了：“第二次就是捞马强出狱，对吧？”
当年颜老先生的案子才判两年半，闹了好一阵子，马强假死出狱，便是顾博旭求苏老爷子办的第二件，也是最后一件事。
厉正择说：“他最不喜欢被人威胁，马强再度入狱，就成了他手里牵制顾博旭的一枚棋子。”
一个间接杀害了厉家二少爷，一个指使人撞死当年的颜氏总裁，都不是可有可无的人物，彼此手里的筹码诡异地达到了平衡。
自此以后，顾博旭和苏家没了往来，就像外人眼中的风马牛不相及，直到现在，谁也没率先打破这种状态。
厉霆宵恍然大悟。
难怪顾锦曦怎么都找不到顾博旭杀害外公的证据，原来这其中还有苏老爷子的掺和。
她曾查过苏家，被苏老爷子亲自警告，要她停手，想来是惧怕这些烂事被翻出来，不论哪一件单拎出来，都足够苏家喝一壶了。
厉霆宵冷笑一声，倏地想起来：“上次我回来，我妈说你和老朋友吃饭去了。”
“可巧，那天我看见了苏老爷子，便让人暗中跟着他，发现他见的人是你，我很好奇，你们聊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