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肆?”宁正康听完这两个字,顿时不淡定了,直接站起身来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指着宁意瑶骂:“你一个大家闺秀,竟然去开食肆?你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我给了你掌家的权利,你就是这么掌家的!”
“开食肆有什么丢人现眼的?”宁意瑶直接呛回去:“靠自己的劳动挣银子,与女儿是不是大家闺秀没关系,毕竟女儿不靠掌家捞油水,身上穿的戴的,平时吃的用的,皆是来路清白的正经银两,父亲因女儿开食肆便火冒三丈,怎么不去教训那贪了宁家大半家财的李氏?”
短短一番话,却气的宁正康眼睛瞪的老大,举着鸡毛掸子便作势要抽过来,边走边骂:“我打死你个不孝女!你一个深闺姑娘家,哪里来的银子开食肆?我看你的银子也来路不正!”
他急切的想将贪墨的帽子扣在宁意瑶头上,潜意识里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的李金桂是个好的,利用掌家权贪墨并非是李氏坏,而是人人都所为罢了。
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挺直做父亲的腰杆,名正言顺的‘教训’一顿这个总是给他下脸面的女儿。
眼看着鸡毛掸子要落下,宁意瑶站稳身形,说道:“开食肆的银子皆来路清白,是宫里赵贵妃娘娘赏赐的首饰,女儿去把它们典当了,典当文书就在水云居中,父亲若是不信,大可以过去瞧!”
宁正康的动作顿住了。
这事怎么还与赵家扯上关系了!
“贵妃娘娘赏的首饰,你就这么随随便便给典当了?”宁正康又气又恼,又骂:“若是宫里来人追究怎么办?那是赏赐,你怎么就敢典当!”
“既然是赏赐女儿的,那便是给了女儿的东西了,女儿怎么处理也要旁人过问?”宁意瑶眼中带着不屑,看向宁正康:“父亲适才还说开食肆的银两来路不正,如今女儿说清楚了,父亲可听明白了?”
宁正康喘着粗气,用手指尖指着宁意瑶说:“明日便关了你的食肆,不准再开!京城中那么多名门贵女,哪个靠开食肆赚钱?你这样会丢尽我宁家的脸!”
“这恐怕有些迟了。”
“迟什么迟!”宁正康吼道。
宁意瑶无奈一耸肩:“今日四皇子殿下恰巧路过女儿的食肆,便进来坐了坐尝了一道鱼,一直夸鱼的味道好,女儿瞧着那意思,他应该还想要将女儿食肆里的菜送进宫中给荣贵妃娘娘尝尝,若是这会儿关闭食肆,那四皇子和荣贵妃娘娘生了气,女儿要不要告诉他们,是您让女儿这么做的啊?”
她知道,自己这位父亲,惹不起赵贵妃,同样也惹不起荣贵妃。
而这两位贵妃所生的皇子,也是宁正康不敢面对的。
这个尚书的名头如今是虚悬在宁正康头上,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叫旁人扯下去,宁正康每日战战兢兢,生怕招惹任何人,他怎敢逼迫宁意瑶关了无辞居?
“滚回你的水云居去!若是你的食肆出了一点事,我扒了你的皮!”
听见宁正康这样说,宁意瑶露出了笑容:“谢父亲成全。”
说罢,她转身便回了水云居。
暗中,宁意珍与宁意珠两姐妹一直看着这一切,原本她们也不知宁意瑶今天一日未归是去做什么了,所以将这件事告诉给了下朝后的宁正康,如她们所料,宁正康果然大怒,却又找不到宁意瑶的人,便在家中等待。
原以为他会狠狠教训宁意瑶一通,却不承想宁意瑶三言两语便化解了这次危机,不仅如此,她还开了间食肆!用的本金还是出自赵贵妃的手!四皇子还去了那食肆吃饭,甚至还要送进宫给荣贵妃尝尝!
这些话听在两姐妹耳朵里,就如针扎那般难受。
与皇子搭上关系,这是她们梦寐以求的事,可她们一直都未成功的事,却被宁意瑶轻易做到了,她们心里能平衡才怪!
与此同时,已经拥有自己王府的盛樊廖,听闻了今日盛兴儒去了那间食肆用饭的事,心里忽然有些慌。
他的这个四弟,和他简直就是死敌。
“那间食肆是今天新开张的?”盛樊廖问。
他的手下回答:“回殿下,确实是今天新开张的,不过奇怪的是,食肆的掌柜并未露面,一直是几个丫鬟在跑堂。”
“那就有些不对劲了。”盛樊廖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方便帮助他梳理心事:“这样,明日你去打探一番,看看那间食肆是什么人开的,再看一下假山下那具尸身。”
要真是盛兴儒频繁的去,那便一定是要出事,盛樊廖不能让自己背这个风险。
辛槐的尸身若是真的被人怀疑了,那就必然要出手处理一番,包括开那间食肆的人,无论知道与否,都不能再存活在这个世上。
这便是盛樊廖做人的准则。
第二天,无辞居才开门不久,晌午时分盛兴儒的人便到了。宁意瑶将香辣鱼片的做法如数告知,又将刚刚做好的卤猪蹄用油纸包好放在食盒之中,递给了那人。
猪蹄有两整个,一个是给盛兴儒的,另一个是等着盛兴儒送给荣贵妃的。
另外,宁意瑶还做了一样山楂小点心,吃完十分开胃,那样的卤猪蹄吃下去,只怕还会想吃。
而宁意瑶只给了一个,目的就是等着荣贵妃下次再想吃猪蹄,那她就可以实施她的下一步计划了。
卤猪蹄先是被送到了盛兴儒面前,盛兴儒不大喜欢这玩意儿,却也留下了一个,切成两半赏给了自己的两个侍妾,另一个则让人送进了荣贵妃的寝宫。
寝宫之中,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坐在梳妆镜前,细心的用手指将眼角的皱纹按压平整,再涂上一层白腻的药膏子,希望这样自己的眼睛便不会再生皱纹。
见宫婢进来,荣贵妃并未转头,而是直接问道:“什么事?”
“四殿下送了吃食来,说是在宫外得的。”
“宫里什么玩意儿没有?”荣贵妃的注意力依旧在自己的眼睛上,随口说:“还难为他从宫外带进来。”
宫婢小心翼翼的将食盒打开,油纸被戳破,卤猪蹄鲜香的味道,顿时令荣贵妃愣了半晌,接着错愕的转过了头。
就是这个味道!
卤完的猪蹄色泽红亮,味道软糯,软烂可口,肉香浓厚,荣贵妃这一入口便停不下来,吃光了猪蹄又吃光了那些小点心,还觉得没吃饱。
因为在家中她一直是最受宠的那个女儿,将军世家的姑娘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束缚着,所以她喜欢吃猪蹄,甚至每日吃都不腻,家里人也都是宠着惯着的,什么猪蹄换着花样给她做。
可她最喜欢吃的,依旧是这个味道的卤猪蹄。
进了宫后她便再没吃过这个味道,如今猪蹄下肚,她才注意到自己的眼睛都吃红了,连忙冲到梳妆镜前,用干净的帕子擦净眼下和眼角的药膏子,以免被眼泪冲花失了效用。
“回头和儒儿打听一番,看看这猪蹄出自哪个厨子的手,味道可当真是不错!”
另一边,受盛樊廖的命前来调查无辞居的人,也来到了无辞居。他伪装成纨绔子弟的模样,腰上系着玉佩,腕子上戴着珠串,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他观察过来无辞居的人,因为菜品定价不低,所以来此地的人非富即贵,装扮上都是这个样子,所以他伪装成公子哥儿过来,应该不会被发现。
但他没想到,恰恰是他的伪装,泄露了他。
宁意瑶做完菜便坐在二楼,打量着一楼之中形形色色的人。无辞居开张的第二天比前一天还要火爆,位置几乎要坐不下了,这也让她难免有些劳累,能短暂的休息一会儿是很不容易的。
这时,盛樊廖的手下走了进来,宁意瑶一眼便将注意力放在了那男子身上。
看他的装扮很像豪门子弟,可据宁意瑶回忆,她可不记得哪家的豪门子弟长这个模样。
而且坐下不久,隔壁桌男子起身时不小心撞到了他的桌子,那男子当即下意识将手按在了左边胯骨上,这是多年来难以改变的应激反应,有不熟悉的人靠近,便下意识想要拔刀,以免被对方强占了先机。
虽然今日他并未带刀,但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便可以推敲出他的身份来。
宁意瑶觉得可疑,下意识的将来人与后院假山中埋着的尸骨联想到了一起,于是盯他盯的越发紧了一些。
荔枝端着菜走近,放下菜后刚要离开,却被男人叫住,询问她:“今早才知京城之中还开了这么一号食肆,听闻菜食的味道很好,不知你家掌柜的是谁啊?可有名姓?”
这问题才出口,他好似看见了什么一般,微微垂下头去不再吭声,弄的荔枝都有些发懵,不知该不该回答他。
回过头去,她才知道这男子不再问话的原因,原来是三皇子盛南辞大步迈了进来,张嘴便是:“来两个卤猪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