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很快搬来了两个大箱子,箱子一打开,里面珠光宝气,浮翠流丹。
李金桂守在后屋,看着这些她为两个女儿攒下的东西,心痛的落下眼泪来。
鬼知道她攒这些东西花了多少心机,用了多少时间!
这里头甚至还有她从孟氏的嫁妆里偷出来的东西。
只是现在的她还不知道,日后这两大箱子的东西,全会成了宁意瑶的嫁妆,宁意珠和宁意珍,半点好处都没捞着。
认真的在里头挑拣着,李金桂只选了一些不大值钱的玩意儿,打算交出去,可外头的两拨人,无论是商人的夫人,还是年轻时走镖的老夫妇,均是见过世面的,什么玩意儿好,什么玩意儿次,他们一眼便可瞧出来。
李金桂的这点心思,在他们面前简直不够看。
那夫人冷笑一声说:“堂堂尚书府,就是这么做事的?知道的是在还债,不知道的还当是施舍乞丐呢!”
宁正康沉着脸色看向李金桂,斥道:“其他东西呢!”
李金桂又慢吞吞的拿出了两卷字画。
夫人接过字画一瞧,这字画并非出自名儒大家之手,画流传的年头也不长,完全没有任何价值,气的直接将画掷到了地上:“尚书老爷,您是真欺负我们经商的没能耐啊!拿这样的玩意儿糊弄我们,这就是你们尚书府的规矩?其实谁也不是稀罕那两个钱儿,无非就是被当了猴儿耍出不来这口气罢了,看如今我是看透了,你们尚书府这就是明着欺负人!”
宁正康连忙赔不是:“你不用气恼,这家是我说了算的,该多少银两就是多少,半两银子都少不了你们的!来人呐,按着文书单子,把其余的银两全给几位补齐!”
他这可是出了大血了!
凭什么她李金桂拿着昧良心得到的银子逍遥,最后却让他来收拾残局?宁正康气不打一处来,打算等几人走后好生收拾李金桂一番。
而此时此刻的李金桂,听见赔款不用从女儿们的嫁妆里出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拿了应得的,几人也就离开了,堂中只剩宁正康和李金桂,另外还有两大箱子的金玉首饰。
李金桂颤颤巍巍的说:“老爷,妾叫人把这些先搬下去吧。”
“搬什么搬?”宁正康瞪向她:“家里因为你损失了这么一大笔,你以为我能当什么也没发生?这两箱子东西就扣在我手上,全当你赔了罪了!”
“老爷,这是妾给两个女儿攒的嫁妆啊!”李金桂顿时流下眼泪来:“珍儿和珠儿是庶女出身,她们的身份已经比别人差了一大截儿了,若是没有丰厚的嫁妆,这丢的也是咱们宁家的脸不是?妾替两个女儿攒嫁妆,这也是为了尚书府的脸面呐!”
宁正康气的再不能忍,直接一巴掌打过去,指着她骂:“所以你就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去揽财?你掌家的这些年,捞了多少油水别以为我不晓得,这几个宅子的租金你也敢扣下,你这手里该流出去多少银两?我在朝堂之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你倒是好,竟给我惹是生非!”
“我也是为了两个女儿着想啊!还有锡哥儿,锡哥儿渐渐长大了,再过几年便要下场考试,到时候少不得银钱打点,我这么做尽是为了三个儿女啊!”
“我尚书府还亏待了你不成?还能亏待了锡哥儿他们不成?”宁正康气的声音都变了调:“嫁妆也好,打点也罢,尚书府出大头,用你一个姨娘操什么心!如今倒是好,舍出去那么多银子,全打了水漂了,就换来这么两箱子玩意儿!”
听见这话,李金桂的表情变得神伤起来,低着头用帕子掩住脸,哭声断断续续:“老爷也知妾只是个姨娘,老爷若是嫌弃妾的出身,那妾大可以一走了之,绝不给老爷拖后腿,到时候老爷是再明媒正娶一位家世好的奶奶,还是另做打算,妾绝对二话没有!只求老爷看在三个孩子都是您的骨肉的份上,好好善待他们,别叫新进门的夫人欺负了他们。”
说着,李金桂哭的上气儿不接下气儿,用手捂住胸口,作势就要倒下去。
此情此景,宁正康的态度也不由软和下来,伸手扶住她后说:“瞧瞧你说的是什么话!我这一把年纪了,哪有名门闺秀还愿意嫁我?我只是生气你操那没有用的心,如今惹了祸,自己家关上门谁也不知还好,这一旦传出去,我这尚书的位置还坐不坐了?”
李金桂扑到宁正康怀里边哭边说:“妾知错了,妾真的知错了!是妾因为溺爱子女,而被蒙蔽了双眼,犯下了这样的大错!”
“行了,事已至此哭又有什么用?”宁正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语气不温不暖的劝着。
“可妾私心想着,夫人既然嫁进了宁家,那就是宁家的人了。所谓生是丈夫的人,死是丈夫的鬼,她人都是宁家的了,那这些身外之物,不也都是宁家的吗?三姑娘这么做,可真真儿是弃宁家脸面于不顾!”
三言两语的,宁正康才被消下去的怒火又上来了。
他松开李金桂说:“瑶儿的确有错,待她回来,我必狠狠责罚!可你的错我也不能忽视,你回去继续禁足吧。”
就这样,李金桂原本一个月的禁足时间,延长到了无限期,什么时候宁正康心情好了,才会将她放出来。
很快,宁意珍和宁意珠两姐妹也知晓了此事,一个个恨的咬牙切齿。
两人之中还算有些脑子的宁意珍想了个法子,同妹妹说:“她不是开了一间食肆吗?不如咱们收买几个人,砸了她的店,到时候再逃之夭夭,她一个大家闺秀还能怎么样?听说那食肆客人还不少,让男人调戏她一番,众目睽睽之下,她的名声也就毁了!”
宁意珠当即便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二人说干就干,找了李金桂的心腹,寻了个在马房当差的男人的侄子,让他叫上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去砸无辞居。
今日的无辞居做了一道新菜,作为今日主推的菜品,名为红枣炖乳鸽,另两道小菜,一道麻油凉拌鸡丝,一道素烩芝麻菜。
石榴和荔枝两人忙的不可开交,厨房里头亦是如此,宁意瑶掌勺,香枣为她生火切菜,勉强算是有条不紊,但也有出错的时候。
桌面上坐着形形色色的贵人们,有的是有钱人家的千金,有的是官员的夫人,还有两个穿着华服的公子哥。和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从外头进来的三个男人。
为首的男人脸上有一道十分骇人的刀疤,身量很高,臂膀粗壮的几乎赶上了宁意瑶的腰,使人看着便心生畏惧。
来无辞居的人,一般都是有些身份的,因为无辞居的菜食定价实在有些高,这也是限制了来此消费的门槛,所以对于石榴和荔枝来说,倒是头一次接待这样的客人。
“各位想点些什么。”石榴凑过去问。
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手指微抬,说道:“来一道你们这儿最像样的菜,再配四五道配菜,你们自己瞧着做,另外上两壶好酒。”
这要求石榴还真没听说过。
于是她介绍道:“今日的主菜是红枣炖乳鸽,配菜是麻油凉拌鸡丝和素烩芝麻菜,另外还有炸茄盒和素炒双椒,这些每一样都给您上一道吗?”
男人愣了一下,接着一群男人爆笑出声,引来了屋内所有人的目光。
那男人语气高高在上的说道:“怎么着,门脸这么大的一间食肆,才能做这么几个菜?”
石榴深吸一口气,忍着愤怒和恐惧回答:“我们食肆几乎每一日都会变换菜式,要是没有其他吩咐的话,我这就叫厨房每一样给您做一道。”
说着,她转身便离开了。
堂内恢复了安静,石榴来到厨房,将这些话原封不动的说给了宁意瑶听。
正在盛菜的宁意瑶头也没回:“既然是来吃饭的,那就让他好好吃,咱们招待好不留麻烦就是。”
若不是来正经吃饭的,那就别怪她下手狠辣。
很快,两道配菜上了桌,主菜紧随其后,端菜的是荔枝。
可令石榴没想到的是,平日里最是稳重的荔枝,竟然会摔倒在地。
一盅的红枣炖乳鸽洒了一地,有些汤汁还溅在了两位夫人的身上,其他人倒都是些小事,可荔枝的手和小臂都被烫红了,脸还险些被碎片割伤。
她心有余悸的站起身来,石榴急急忙忙跑到她身边,拿着布巾为她擦拭着身上的污渍,见她的手红肿不堪,心里好生心疼,忙问:“怎么样了?后院有药酒,快上些药酒吧!”
“诶诶诶。”男人起身拦住了石榴:“怎么这就要走啊?她给我的菜打翻了,总得给我个说法吧?你瞧瞧,这热汤都溅到我脚上了!”
石榴只能回答:“客人您且稍等一下,厨房马上会新做一道。”
“那我这脚,是不是也能上后院上些药酒啊?”
男人边说着,边拉上了石榴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