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起身,灵活地正要穿过前排座位的缝隙。
忽然一股劲风直冲他太阳穴,他险险躲开这致命一击,眉角到满是疤痕的前额被划出一道深深血痕。
楚绎心装晕,将钥匙的金属头夹在食中两指间,借着拳风出手。
男人正要阴鸷回首,楚绎心没给他反杀的机会,单手狠狠勾住他颈脖,手指紧抓自己被铐起的那只胳膊,修长双腿制住他动作,将人牢牢困在后座。
她的机会有限,暴露身手后就只有一次搏命的可能。
失算受伤的男人暴怒,他挣扎的力气与技巧都很强,楚绎心也杀红了眼,她一手被铐无法动作,只能挨到男人脱力窒息,但他还有一只手挣脱出身体到车窗间的狭窄缝隙。
这只手不知从哪摸出把三棱锥,楚绎心盯着刀尖,飞速计划着如何格挡。
第一刀,男人捅在后座靠背,楚绎心的身体柔软得不可思议,竟然闪避成功,两臂铁箍般却丝毫不松。
第二刀,男人为求保险,在缺氧中瞄准这个蛇一样难缠的女人的手臂。
楚绎心知道这一刀避无可避。
“嘟——”
后面忽然传来车辆的鸣笛声。
男人被分散注意力,想立马跃回驾驶座启动车子,但楚绎心死不放手。
第二刀终于落下。
傅云深已经能清楚看见前面的车里发生了什么,刀尖落下时他不做他想,朝着车里无人的那侧狠狠撞过去。
刀锋落偏,车身失控间打转几圈,疤脸男人也在车身的剧烈晃动中挣脱钳制,迅速跃回驾驶座,在第二次撞击前发动车辆猛地一个甩尾向前。
楚绎心知道,机会来了。
只要车子还在行驶,她就有反杀的机会,何况她现在有帮手。
之前没摸清男人的路数,她不敢轻易下手。
刚刚那刹电光火石,楚绎心已经摸到手铐的钥匙,但车辆甩尾时钥匙抖落在地;好在引擎声完全盖过了钥匙碰撞间的脆响,男人也没在意。
楚绎心奋力伸脚去够,为求灵巧她蹬掉了鞋。
男人边咳边往前开,他很快就缓解了缺氧带来的咳嗽,脸上带着疯狂笑意。
傅云深紧追不放。
楚绎心奋力挣扎的模样落在旁边傅云深的眼里,她那只吊着的纤细手腕刺在他眼底;一时间,心里竟闪过难以名状的感觉,呼吸似乎都变得不畅。
车子发出疯狂的嘶吼声,一下就窜到了楚绎心前面。
那个司机在往五百米外的河里开,楚绎心被铐住手,她根本没法跳车逃生。
傅云深奋力别向驾驶座侧面。
男人大笑,方向盘猛打到底,狠狠撞过去。
“傅云深!”楚绎心第一次瞥见帮手的脸。他的车被撞得厉害,傅云深似乎听见了,目光朝她看过来。
他额侧似乎在刚刚的撞击下受伤,一片暗色。
钥匙也借着这一方向盘的惯性,终于被楚绎脚趾心勾住,她今天为了出庭对阵好看,特意光腿穿着真丝半裙,不料关键时刻可以救命。
锁眼“咔哒”轻响。
楚绎心下一刻就跃到副驾驶已经变形的位置上。
“你怎么敢。”
楚绎心几乎气疯了,这片刻间,庭审,婚约,傅云深的冷嘲与臭脸,种种猜忌,求证期间的举步维艰,都像一束掠过她身侧的光,一去难回。
“谁让你碰的他。”
楚绎心摸出刚刚进驾驶座时从男人身侧顺来的三棱锥,恶狠狠刺向他。
也许楚绎心从前的感情还残留在这具身体里,亦或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本能,她无比讨厌傅云深在她面前受伤。
她的手已经快过了思想。
疤脸男人躲过,朝她笑笑。楚绎心疑惑,这个位置角度他怎么闪得开?
下一刻,车外狂风打在她脸上。
男人瞬间跳车,诅咒般的一声“Goodlucky”和风声一起落在她耳里。
刚打开的车门自动拍上,车内只有楚绎心一人,傅云深的车在副驾驶那侧,两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松太早了。
刹车失灵,车门全锁,只能不顾一切往前冲。
楚绎心心里一沉,前面那条河已经离得很近,而这辆车很快就要上桥了。
她又扭头看了眼傅云深。
傅云深也看着她。
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楚绎心对他笑笑。
下一刻,他不顾被撞的几乎不成形的车子,继续加大油门。
“别犯傻!”楚绎心意识到他想做什么。
“傅云深,傅云深你给我闪开!”她拼命敲着车窗,但两辆车谁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傅云深的车终于抢道成功,他狠狠一打方向盘,抢在桥边,终于别停了楚绎心的车辆,而他的车子则由于惯性,被楚绎心这辆性能强大的改装车侧着撞进了河里。
“傅云深!”
她眼睁睁看着他掉下去。
她只能看着。
河水早已将傅云深的车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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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下,傅云深早已放弃了挣扎,强烈的窒息感袭来,胸腔似要爆炸一般,意识也渐渐模糊。
朦胧之间,他似乎又看到了孤儿院的“大哥”。
“跑快点,跑到像要飞起来,不然我们就都没命了;来,我帮你!”
黑瘦的小手伸在他的脸前,他毫不犹豫地握上去。
小小的手似乎蕴藏着巨大的能量,拉着他,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一般,在清寒的月色下,拼命的逃啊,逃!
画面一转。
黑瘦光头的“大哥”,满口烟熏嗓冲他得意地扬着下巴:“别哭,以后我罩你!”
“跟着我,绝对不会让你再受欺负,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我吃不下了,这馒头给你吃吧。”
“……”
无数张鲜活的脸在他脑海里迅速闪过,最后,都缓缓变成了薄惜缘的模样。
迟一点,天上见。
惜缘,我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