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傅辞渊神秘兮兮,非要看着她用膳吃药过后,才推着轮椅出了都统府。
月色昏沉。
温杳很意外,两人居然来到了衙门大牢。
经历过战乱的牢狱平静,没有多少狱卒。
温杳便见到一个满身是血的魁梧男人被绑吊了起来。
“他是谁?”
“炊平的韩邵韩将军,他的同伙死在秦河,潜逃时被俘,荫山两郡受审的官员曾和盘托出,他可是当初领兵在隆霭坳埋伏截杀温蕤庭等人的罪魁祸首之一。”
傅辞渊昂首挺胸,话语冰冷:“太守盟一破,这些狼狈为奸的秘密就都藏不住了。”
温杳怔愣,眼角一紧,狠狠盯着那个苟延残喘的中年男人。
韩邵听到了声响,吃力地抬起头来,壁上火光将他满脸的污渍和鲜血都打亮。
他看到了温杳,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姑娘。
韩邵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血沫子从他嘴角淌出:“姜震髯那个老贼居然没一刀抹了你的脖子!”
显然,他知道温杳是谁,姜震髯做过什么。
小姑娘面色紧敛。
嗤的一声。
韩邵脸颊上徒增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从额角蜿蜒至颧骨,划破右眼,血渍飞溅!
他疼的嗷嗷直叫。
“傅辞渊!你这卑鄙无耻的黄毛小儿!设伏秦河淹我万余兵卒,有胆就当场给老子个痛快啊!”囚徒受尽折磨,撕心裂肺。
太守盟何止十万雄兵,居然被几个朝廷派来的小年轻打的猝不及防、焦头烂额!
他不甘心,也不服气!
温杳冷眼看韩邵这幅求生不得求死无门的鬼样子。
“就是你阻截了我的兄长?”她沉着声,毫无怜悯,“这个世上银子好赚,人命难求。”
都是为个人私欲。
韩邵咬牙,朝地上啐了口血。
“你们温家人本不该死……可是不巧啊!温烈发现了西北合权的秘密,居然还苦口婆心的想要劝咱们联合对外,简直异想天开!朝廷能搞垮他,就能搞垮西北,我们凭什么要坐以待毙!”
温杳很平静,所有的愤怒和仇恨都被隐藏在胸膛里。
“姜震髯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你们也不是好东西,拉拢不了武国侯,就杀人灭口!”
“哈!你以为只有咱们要温烈死?!”韩邵双目突瞪,狂笑不止。
“我知道,京城高官也有掺和,他们是私仇还是叛国,我迟早会查清楚!”
小姑娘低声沉喝,隐隐发誓。
“你以为你是谁?”韩邵咽着嗓子眼里的唾沫,大笑过后几乎喘不上气,“要怪就怪温烈站错了队,冥顽不灵阻了别人的升官发财道。”
“武国侯秉性刚直,洁身自好,从不与人党群。”
韩邵看着坚定自信的温杳,嘴角歪了歪:“小姑娘,你对京城了解几分?”他口吻讪弄,眼神涣散下来,疼痛叫他筋疲力竭。
中年男人缓缓低下头去,只剩倦怠的讽刺。
“你那些铮铮铁骨的兄长不过都是牺牲品,尤其是温蕤翰,我砍了二十刀,他居然还撑着那口气不肯跪地求饶。”
困兽犹斗,也曾令人肃然起敬。
温杳眼眶发红,泪珠在清润的瞳中凝结,却死死没有掉下来。
她想起彭城入棺的那天。
漫天白纸,满城恸哭。
她亲眼看着六哥哥的尸体从棺木中滚出来的凄凉和悲惨。
乔柳追着白衣军失声痛哭:他才十六岁,你们——你们好狠的心啊!
好狠的心!
温杳指尖发颤,她一把抓过刑架旁的木弓,几乎想也没有想——
嗤。
利箭精准的扎进韩邵胸口。
血渍顺着囚衣淌下。
啪嗒啪嗒,像极了温杳咽回嗓子眼里的眼泪。
她知道,傅辞渊特地将这战俘要犯带回山摧城,就是为了给温杳一个亲手报仇的机会。
回到都统府时,灯火通明。
傅辞渊将她送回床榻:“不打算告诉我,你想了一整路的事?”
小姑娘回程一直没开口。
“我总觉得伯父有许多事瞒着家里,也许连大哥都没有真正与我坦诚过……”温杳迟疑道。
这是她今夜听到韩邵的话后,突然领悟到的。
自打继承了“温杳”的身份后,她所接收到的一切都是外在和温家数位哥哥告诉的。
可是,侯府遭难后温杳却越来越觉得温烈众人并非如想象中看到的那么简单,甚至,温家的女眷都被蒙在鼓里。
她突然心事重重,颇为疲惫。
“庙堂江湖,不是非黑即白,光明磊落者和而不同,你相信温烈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就不要质疑他所有的决定。”
傅辞渊安抚,寥寥数语也叫她心怀开朗。
他顺手剥着新鲜枇杷,递到温杳嘴边。
小姑娘有些羞赧:“……我是腿瘸了,不是手断了……”
劳得傅辞渊这么卖力伺候,要是叫京城里的皇亲国戚知晓,怕恨不得扒了她的皮。
傅辞渊挑眉,不为所动。
温杳只好咬下口,突地,她眸中明光闪过:“我倒是想起件事来,姜震髯关押我的时候,我还见到了一个人。”
“嗯?”
“是个北羌人,我看不到他的容貌,但姜震髯勾结外族事实俱在。”
不过,这是姜震髯的个人行为,还是太守盟全都知情,就不得而知了。
目的呢?
单纯只是为了瓦解西北?还是有更大的阴谋?
傅辞渊沉吟片刻。
他追捕姜震髯的途中并没有见到什么北羌人。
显然,那个人趁夜潜逃,比他们的动作还要快。
温杳摘了颗枇杷,剥开薄皮,汁水顺着指尖淌到掌心。
“他穿着鹿皮锦衫,腰下坠饰雕刻狼爪图腾,能逃出你们的布置,可见在西北有着自己的逃生渠道。”
也许,在整个大凉都有了不可告人的部署。
“北羌参狼氏。”傅辞渊了然。
温杳对异族不太了解,她求知欲很强的看向男人。
傅辞渊却不说话了,直勾勾盯着她手上已经剥好的枇杷。
“……”
温杳只好乖乖送上,傅辞渊心满意足的下口,还不忘将纤纤细指上沾染的果汁舔舐干净。
“北羌氏族众多,青衣氏,白马氏,奚薄氏等数不胜数,参狼乃是旁支皇族。”
“那你觉得什么身份的人,会自称本座。”
傅辞渊神色一敛。
“我知道他是谁了。”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