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骨随着原本沟壑的断纹裂开分寸,还来不及喘息口气,膝盖涩疼犹如被猛然刺进一把钢刀!
浑身筋骨像被揉捏拧碎了一般,震的四肢百骸颤抖不已。
她脸色苍白,眼眶一下红透,张口就咬住自己的手,从嗓子里氤出丝呜咽。
傅辞渊连忙捉下她血痕立现的指尖,吮去血珠:“疼就喊出来,没人会笑话你。”
黎不旬鸡皮疙瘩掉一地:“喂喂喂,小年轻卿卿我我的,还治不治腿了?!”
皇亲国戚就可以为所欲为啊。
傅辞渊冷声:“你治你的伤,碍着了?”
黎不旬拳头一捏,肃王膝下就这么个张狂的世子,这小子要是自己的孙儿,他铁定——
老头眼角抽了抽,最后还是骂骂咧咧的松开拳。
刮去腐坏的皮肉,再将刚被烈酒泡浮起来的草药顺着新的夹板严丝合缝的敷上,他动作利索,不拖泥带水。
好一会儿,温杳才缓过神来。
两条腿烫热的发麻,好像被搁在火盆里慢慢灼烧,竟也不觉得那么痛苦了。
“这能好吗?”傅辞渊见温杳身体虚脱无力,额上满是细汗。
“我只说治,没说一定能治好啊。”
黎不旬嘴巴欠的很,一副听天由命全看造化的表情。
“黎不旬!”
傅辞渊拳头捏紧,老东西让杳杳吃尽了苦,若治不好,第一个先摘他脑袋!
他可不管是不是自家先皇帝倾盖如故的旧友。
小世子的杀心都露出来了。
温杳吃力地拽了拽他衣袖,转向黎不旬,柔声道:“多谢老先生……”
脱缰的男人,还得赶紧拉回来。
“谢就不必,什么时候给老头儿再做一桌下酒菜就当便宜你这小姑娘了,”黎不旬对上温杳,面色缓和不少,“姜汁豇豆、芥兰牛肉,再再再来个独脚金煲排骨汤就更好了!”
“不,是真心要谢谢黎老先生……您知道我说的话都唬您的……”温杳勉力笑起,脸颊苍白却觉得清丽异常,“您这几天特地上山去采草药,是为了我的腿伤,对不对?”
黎不旬眯起眼,小姑娘好眼力。
的确,他第一天得知温杳是被姜震髯那个狗贼打断了腿时,便有了想法,他不敢夸口,只好花费数日去寻找能够接骨固稳,去除淤血腐肉的草药。
今儿个来,就是打算来治她的。
没想到,遇着了傅小世子。
鲜衣怒马的皇亲国戚一身风霜血腥,眼角余光都酝着凛凛寒意。
黎不旬是很不喜欢这类人的。
救死扶伤和杀人如麻。
嘿!
那是死对头。
但——
老头子还是转念了,不不不,他绝不是因为温杳那一手好菜令人食指大动而心软了。
黎不旬摆摆手,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傅辞渊,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没脱口,扭头嚷着城门口还有要忙活的事,先走为敬。
“你怎么知道他是黎不旬?”
傅小世子见老头摇晃出府,俯身把她裙摆卷起的褶皱抚平,索性将人抱回床榻。
“他的酒葫芦虽然年久破旧,可那葫盖却有着京城宝玉坊的题词,宝玉坊是皇家钦定的玉雕作坊,我对他的身份起疑,留了个心眼就让陈笙去查了查。”
九十多岁的老头,若有所功绩名声,绝非这十来年间的人物。
小姑娘振振有词的。
脑筋倒是动的快,怎么不想想如何让自己的伤早些好起来。
“那你就听他的话,这几天别急着跑城门,起码躺上十天半个月。”
“我……”
傅辞渊的手指按住了她唇角。
温杳有些气馁:“城中的事我总不能不管吧。”
“你是这儿父母官吗,还得烦劳操心?”傅辞渊听说了,温杳的后勤工作做得好,安抚百姓,自力更生,如今山摧人人称颂,“我吩咐洵武按着你的想法去做。”
老实说,他都没想过温杳能耐这么大。
“兵马回城还得腾出地方驻营,就让他们先帮衬着重建,等把府衙的账清算一遍,还地归民后再从长计议……”
傅辞渊念念有词,退到榻边的屏风后。
温杳耳朵一竖,听到了锦帛摩擦的声响。
他在换衣裳。
腿甲手肘的玄盔被拆解,金属啷当。
温杳没心思听他说什么,她撑着身偷偷从帘后望去。
朦胧可见挺拔身姿,健硕体格。
还有,引人遐想的劲窄腰身。
温杳突然想起斗兽场下来后为他上药时的“无限风光”。
她的腿因为草药发烫,但她的脸蛋更烫热。
虚白透红,尤为俏妩。
傅辞渊透过单薄屏风早已收纳眼底。
果然,杳杳馋他很久了!
他还装着一本正经:“怎么不说话,你在做什么?”
“我没偷看!”
温杳嘴快。
傅辞渊就笑出了声。
小姑娘面红耳赤,连忙缩回脑袋。
他换了身直襟长袍,银丝滚边附在襟袖,腰间扎着金丝蛛纹带,缀着羊脂白玉和不修边幅的小荷包。
身形挺秀,姿态闲雅。
“杳杳喜欢看,不需要偷偷摸摸,我没那么小气。”
“我只是想瞧瞧,你有没有受伤……”她想到这里,面色郑重地又问了一遍,“这大半个月来,你有没有受伤?”
“这么大的战事,怎么可能不见刀光血影。”
“哪伤着了?”温杳恨不得跳起来扒了他这身衣服好好检查一下。
见她着急了,傅辞渊扣住她的手,覆在胸膛,感慨道:“想着早些回城,可怕回了城,你又要赶我走,自然是心伤。”
“……”温杳白了他一眼。
骂归骂,安心了不少。
“西北战事如何?”
“不堪一击的老东西。”傅辞渊云淡风轻,“七万大军兵临城下,姜震髯的人头一丢,他们就知道自己只有背水一战了,现在西北战场是满地狼藉,就看朝廷打算怎么收拾残局。”
他只管杀,不管埋。
看来这次太守盟大小官吏也会进行一番大换血。
朝廷各党派必定会加紧安排自己的眼线和人马。
温杳忍不住暗自揣摩起来。
“对了,我给你带了一份礼物回来。”傅辞渊手中一顿。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