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母的心思,她懂,只是她更好奇温菱。
“二姐什么时候热衷吟诗作对?我不在的几个月里,瞧了多少唐诗宋词。”从前的温菱对文绉绉半点儿不感兴趣。
温菱听着那头正热热闹闹的行飞花令,她有模有样也跟着在纸上比比划划。
“我是不会,可慕航会呀,他临走前教了我再加上这段日子鸿雁传书,那就是没吃猪肉也该见过猪跑吧。”
满心满眼的爱慕还带着小得意。
温杳“哎呦”了声:“二姐夫来信了?都说些什么?”
她可直接把周慕航当成自家人看待。
“远在京城,除了寒暄还能有什么?”温菱话是那么说,脸上莫名红的发烫。
猫腻。
一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小情话。
“我明白了,二姐姐这是偷偷的来学情诗给周慕航回信呢!”她抢过温菱手中的纸,扭扭捏捏两行字。
“啧,二姐姐,别人含蓄你也含蓄,那不成,你得别出心裁。”
“那……杳杳的意思呢?”
温菱在与周慕航的相处上,从来都不是主动者,对此她自觉亏欠深情许多。
温杳挑眉,一副“过来人”的表情:“你应该这么写‘我等候你。我望着户外的昏黄,如同望着将来,我的心震盲了我的听。你怎么还不来?我陷落在迷醉的氛围中,像一座岛,在蟒绿的海涛间,不自主的在浮沉……’”
温菱听的是一愣愣:“这……这是诗吗?”
“不管是不是诗,通俗易懂就好了。”
“这,这太大胆露骨了……”温菱吓到了。
温杳就压低了声给她咬耳朵:“你俩该做不该做的都做了,已经思念成疾,还在乎什么露不露骨。”
还别说,男人就吃这套私密下的大胆豪放!
“你就这张嘴!”
温菱羞愤的想要去拧她耳朵,最后还是忍不住提笔:我望着户外的昏黄……
温杳吃着豆糕暗暗发笑,突然觉得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出本“现代诗集”。
果然又是一条生财路!
只是她这大胆的“诗”落进了众人耳中,颇不敢苟同。
那头窃窃私语着投来讪笑目光。
“尽说些花里胡哨的出格话,难登大雅之堂!”
“还别说,赵小姐你二九年华无人问津,反倒人家现在是被追捧的香饽饽,前两日一听说七姑娘回城了,连那些商户都巴巴的往武国侯府送礼呢。”
以温家现在拿捏的市场,与其挤兑不如合作。
原本还在生意上同仇敌忾的人,想通了。
“怕都是没品位的跟风眼瞎!”
闺蜜间的交锋都藏着冷嘲热讽。
“你们做你们的千金小姐,她做她的市井武夫,井水不犯河水。”人群中的玲珑少女鹅黄绸裙,表现的满不在乎,她面若银盘,腮若桃红,容貌皎然,正提笔落款刚写下的诗词。
苏念盈。
她是大门大户出来的小姐又倚仗着长史家,在彭城贵女中是上上流的领头者。
“苏小姐好气度,可也不想想,那温杳整日钻在铜臭和男人堆里,虽说是个侯府的小姐,哪里比不上你半分,凭何就连傅大人都要对她刮目相看?”
女人到底了解女人,一句话就扎到了苏念盈。
后槽牙咯嘣紧咬。
她虽没有说可看的清楚,今日温杳一身行头样样不寻常,祥瑞纪的锦衣,沉香月的绒花,颈项上挂着宝福璎珞,连胭脂水粉的味道都是来自松春集。
那可是京城权贵才买的到的,她曾托人预定了一年的新品,现在还没拿到手呢。
除了傅小世子,彭城谁还能有这么大手笔。
苏念盈眼底里的火“蹭”一下烧起,她在斗兽场对傅辞渊一见钟情,可那男人爱理不搭,偏偏对温杳关心至极。
凭何!
啪嗒,挂在廊角的飞花玉绳呗拧断,她转身走向温杳。
“来来来,看好戏呢!”闺秀们怂恿嘚瑟着。
苏念盈走步轻落,衣带飘风。
“七姑娘,大江南北行来必定见多识广才学非凡,恰好我这儿有副通俗易懂的联子,还望你不吝赐教。”
所有人都知道苏念盈是想要为难温杳。
“联子?”这头小姑娘正吃豆糕。
“是,今日铜雀踏荷,对不上的可得去湖里游一遭。”苏念盈的眼神里充斥着嫌弃。
温杳拍了拍手上碎末。
“对联子属实不会,赐教不敢,这就好像——”她气定神闲的站起身,从身后掏出小砍刀,呯一下砸在桌角,入木三分,“我对苏小姐说,咱们来比划比划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也望不吝赐教,这岂不是——故意欺负人嘛!”
她还笑吟吟地:“我可不是这种无耻小人。”
装着无辜,咬字清晰。
“你!”苏念盈看到那幽光锃亮的砍刀心头一慌。
什么女人,随身带着这种玩意!
温杳越是大方坦诚,越是显得苏念盈小人作态。
不少公子哥都嗤笑了起来,还没发威就败下阵来了,哈!
温菱在一旁安心挑眉,杳杳不按理出牌,怪有趣的。
在场气氛有那么瞬尴尬,就听得脚步纷沓。
竟是洵武领着行馆卫队,抬着一块金匾行过。
“傅大人得知今日铜雀踏荷,特地亲书题词悬于园中为各位助兴。”毕竟彭城风物,才子佳人们的聚会听来总叫人遐想期待。
作为代职父母官,他可要聊表心意。
金匾辉煌,上书“醉翁”二字,可见矫若惊龙,力透纸背,非数十年功夫不可得。
温杳心头一跳面颊泛红,什么醉翁,那叫醉翁之意不在酒——
故意趁着踏荷叫洵武送来,岂不是明摆着在警告她“不要冒歪心思”,他可是洞悉着一举一动。
洵武不光送来了牌匾字画,还送来了夏日消暑的桃汁,两大车,足够这群少年人在园中酣畅淋漓,寻欢作乐。
耳边充斥着众人对傅辞渊的赞叹和恭维。
唯独温杳翻着那小心思,又是欢喜又是恼,前两天才提到书画,他今日就明目张胆的送来,这是嫉妒,这是攀比!
赤果果的。
园里气氛缓和,竟也有了微醺的香甜。
假山石后。
一双阴骘恶狠的眉眼正定定地看向人群高亭里的温杳,几乎,目不转睛。
卫筠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