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好说的妙,七姑娘真是一如既往的心直口快。”鼓掌的人眉眼璀璨,唇红齿白。
他身影高挑秀雅,绀紫丝缎绣着竹叶纹,雪白滚边和发髻上的羊脂玉簪衬得面容艳丽富贵。
本要大发雷霆的众人不由收了声。
温杳诧异:“闻人瑄?!”
可不就是当初在群芳雅集上欲要北行的那个人,这双阴柔眉眼她可忘不了。
闻人瑄看着里头气势汹汹:“你们这些有头有脸的世家公子,居然在这儿围攻一个小姑娘?”
“小、小公爷,我们只是……陪七姑娘聊说聊说。”
“您别误会。”
“就是就是。”
众人纷纷推卸责任。
温杳怔愣,怎么闻人瑄是小公爷,他是谁家的小公爷?
这京城里果真遍地皇亲国戚,一不小心就能踩坑。
闻人瑄冷笑,他要是不在,也不知这些人会不会群起攻之把温杳给揍一顿。
不过——
他看了看少女手中捏着的砍刀,嗯,谁揍谁还不一定呢,只是闹大了,侯府登顶风口浪尖是跑不掉的。
“七姑娘,别和他们一般见识。”闻人瑄朝她招招手,把温杳请上了自己的马车。
“您带我去哪儿?”
“我说过,你来了京城,我一定会尽地主之谊,好吃好喝好玩的供着。”闻人瑄一笑眉眼弯弯,流风倜傥。
“还记着呢,小公爷也是来参加采风雅集的?”
“不,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哎?”
“进城那天我就瞧见了,还给府上去了拜帖,恐怕你没有看到。”
温杳有些不好意思,最近收礼太多,帖子太多,她没有那个闲情逸致逐一翻看。
“料到你可能会来采风馆,索性守株待兔。”
“小公爷……”
“叫我闻人瑄就好。”人生大喜,他乡遇故知,见外可真令人伤心。
温杳不推辞。
两人下了马车,她才发现这是梨园,里头正咿咿呀呀的唱着戏文,热闹非凡。
台上生旦净末丑舞袖翻飞,美不胜收。
“祖母喜欢听戏,只是平日腿脚不便就少去戏馆子了。”
“老太君爱听什么曲目,大可以叫梨园编排了,去府上唱个尽兴。”
“当真?”
闻人瑄笑道:“在这儿,七姑娘说了算。”
温杳惊喜:“所以你也喜欢听戏?”
“不光喜欢听,还喜欢唱,”闻人瑄指尖一翘,捏着水袖,信手便是段反搭臂袖,他本就生的阴柔,表演起花旦来也没有一丝违和感,“七姑娘会《崔莺莺待月西厢记》吗?”
温杳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从前石屯村的秋阿婆就格外喜欢这一出,她跟着学了好久呢。
“来人,给七姑娘上妆。”闻人瑄不由分说就把温杳拉进了后台的化妆间。
说了要玩个尽兴,怎么能扫兴!
这是,要她登台不成?!
……
《西厢记》是今日梨园的主打剧。
台上的崔莺莺粉衣钗寰,走步精巧,一上场就赢得了满座掌声。
雅间里的男人身着月色福云锦衣,腰身系着四指宽的玉腰带,正听着桌对面的沈靖絮絮叨叨。
“兵部两个月前不是颁了三次调令吗,变相将孔将军的兵权给瓜分了,把人撵到西囿大营去做陪练,换了沈厉主掌东南道,一切行军需通过他上报兵部。”
“这样,东征军就不在兵部的直接调遣中了。”
好家伙。
傅辞渊眯了眯眼。
“我看那老女人有些按耐不住,想要提前……唉,今天这崔莺莺唱的怎么有些不对味儿啊……”沈靖耳朵很尖,他算是梨园的常客,什么《金钱豹》、《凤还巢》都耳熟能详,这《西厢记》更是听过数回。
傅辞渊挑开珠帘循声望去。
穿着女花褶子的崔莺莺走步小心翼翼可有些胆怯紧张,掷袖抛袖有模有样,身段也算婀娜。
只是——
说不出哪里,怪!
沈靖索性也凑上来,盯了半晌:“小王爷,你觉不觉的,今日台上的戏子看着……有点儿面熟。”
虽然脸上画着油彩,可举止还会掺和固定的行动模式。
傅辞渊“咯”的,险些捏碎了手中的杯子——
何止面熟,根本就是温杳!
他认出来了!
那小姑娘什么时候跑去唱戏了,等等,唱戏没什么,和她搭戏的张生是谁?
他现在可不管沈靖在边上又唠唠叨叨了什么。
台上。
“斟美酒不由我离情百倍,恨不得与张郎举案齐眉。张郎啊!”崔莺莺挥泪深情,“做一对并头莲朝夕相对,不强似状元及第衣锦荣归?”
“岂不想与贤妻朝夕相对?怎奈是棒打鸳鸯两处飞!”张生恨别爱妻。
台下。
傅辞渊目光如炬,眼神直勾勾戳着戏子。
那张生身段纤细,身形高挑,满面油彩掩不住杏眼动人,那不正是闻人瑄吗?!
什么时候把温杳给拐到这儿来了。
沈靖看看台上,又看看身边的男人,呲——小王爷的眼神怎么好像要杀人。
傅辞渊果真是很喜欢这出《西厢记》啊,情到深处两人分别时,都恨不得提刀上阵呢。
温杳可不知道雅间里的事,她这一节选唱的淋漓精致,紧张的满身是汗。
才从台上退下,一回到化妆间,就发现,里头等候了个身影。
锦衣华服,傅辞渊。
喝!
她倒抽口气,连忙背过身想要开溜。
“站住。”男人出声。
温杳深呼吸,强作镇定,她不认为傅辞渊能在这浓墨重彩的妆面下认出自己。
“这位客人,这里是后台,闲人不得进入……”她装腔作势的。
傅辞渊站起身,高大的能将她整个人罩下。
“方才在台下,听得姑娘的《西厢记》字正腔圆,韵味十足,想请你回我府上再唱一曲。”
字正腔圆,韵味十足?怎么听起来明褒实贬。
“……夜深了。”
“马车接送。”
“……我很贵。”
“一字千金。”
“……”
温杳觉得这王八羔子是不是见色起意,看梨园的戏子长得漂亮唱的好就动了歪心思,这天都黑了还要把姑娘家请到王府去?!
不罢不休啊。
“我……”
“我什么?”
“我——”温杳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傅辞渊,满脑都在想托词。
“温杳你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男人冷声,喝道,还在这儿故意跟他装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