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杳你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小姑娘跳起脚来,连忙拿水袖捂住脸庞:“你认出我了?……傅辞渊!认出我了还唬我?!”
装腔作势一堆逗弄她的话。
“是你总喜欢给惊喜。”
不,应该是惊吓,傅辞渊扯下水袖,捏了捏她糊满油彩的下巴仔细端详。
小姑娘平时素雅恬淡,妆容一束,扮相端华,鲜艳夺目,眉眼流转就勾人心魄。
哼,让她勾人了吗。
“把脸擦干净,衣服换了。”
傅辞渊撒手,踱步到房门,就迎面遇着了闻人瑄。
“七姑娘,刚才的戏……”他笑吟吟还没开口就给肃王堵了个正着,“小王爷也在?今日梨园真是蓬荜生辉。”
傅辞渊瞥了闻人瑄一眼,他并不喜欢这等男生女相的阴柔劲:“我来接杳杳,就不劳烦你相送了。”
省的这个狗子一天天的趁机勾搭小姑娘。
闻人瑄微微笑起,原本的大眼睛就弯成了一道缝,天生好脾气似的语气温柔:“这可是您第二回从我这里把人给截走了。”
“你若有胆,本王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在那之前,傅辞渊还真想把温杳的腿给打折了。
“她还不是你的。”
没有赐婚和公之于众前,温七姑娘不属于谁,他嗓音清朗没有半分却步。
傅辞渊闻言神色骤然晦暗。
闻人瑄察觉了,水袖半掩面颊,委委屈屈道:“我与七姑娘只是一见如故,您不必如此防备。”
“好个一见如故。”
“什么一见如故?”温杳在里头简单用澡豆和小菜油卸了大部分油彩,“你们两吗?”她没听到对话,捣了捣洗脸时耳朵里的水。
傅辞渊提溜着她后领子就往外头走。
温杳只好偷偷回头朝着闻人瑄眨眼示意,改日再聊。
已过酉时。
春意深浓,月色朗朗。
温杳给揪进了马车里。
“怎么跟闻人瑄跑到这种地方来抛头露面?”
小姑娘解开凌乱的发髻,松着长发,任由青丝散落下肩头与软裙交叠。
“我想给祖母选一段折子戏,等她寿诞的时候请梨园的戏班子表演给她看,上回鹤颐楼唱《三娘教子》,她耳朵都竖起来了。”
温杳注意着温家人一点一滴的喜好。
“学人彩衣娱亲呢?”
温杳点点头:“也不是不可以。”她要是真有那么好的耐心和嗓子,也愿意亲自唱给祖母听。
“那什么时候给我来一段?”
“你一掷千金,想请哪个青衣都是一句话的事儿。”
温杳哼哼着,方才还要“重金”买她唱曲儿呢。
小姑娘鬓角有几抹没有洗去的油彩,艳丽反衬得耳下颈间,肌肤胜雪。
“咳。”
男人轻咳了声,侧过身抓起一旁的书本子装作心无旁骛的翻阅:“你以为哪个戏子都值得傅辞渊花银子,你愿意和闻人瑄唱一出《西厢记》,怎么,本王不配?”
好像气不过,想使小性子,又觉得自己心眼小了——别扭至极。
这不,开口闭口都是“本王”,要知道傅辞渊从来不在温杳面前摆谱儿。
她突然很想笑,拿梳子轻轻戳了戳他衣襟:“喂,你生气啦?”
“岂会。”
他是一言不合就吃醋的吗?
绝不!
温杳耸耸肩:“我和闻人瑄什么也没有……就连他是小公爷还是刚知道的。”
“要是有,他脑袋就该掉了。”傅辞渊话出口才觉出里头多重的酸味和戾气。
他扭过头连看也不看温杳。
就这,还说没恼?
自个儿的男人,只能自个儿想法子骗来。
温杳眉头一蹙,抱着肚子就呲牙咧嘴地弓着身。
“怎么?”男人的目光挪回来两寸。
“……我肚子疼。”
“肚子疼?”
傅辞渊一脸不信,刚才在台上活蹦乱跳呢。
“咳,姑娘家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她挺心虚。
男人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只是敲了敲马车的珠帘,不一会儿,洵武就递进碗刚从街头磨坊打来的红豆汤。
还热乎乎地。
温杳诧异至极,傅辞渊还真是体贴啊。
她捧着瓷盏咕咚咕咚就喝:“闻人瑄是哪家的小公爷?”
那头阴恻恻看过来。
“我、我对他没有兴趣,就是想了解一下京城局势。”
“闻人瑄的爷爷是当初大长公主下嫁的驸马,大长公主去世后他们一直生活在锦州,闻人瑄的父亲被封为谯国公,以镇禄江、奚腾地区,你遇到闻人瑄的时候,他正奉旨回京。”
“闻人家如今人丁单薄,势力大不如前,连州府官兵也不再管辖,所以闻人瑄需要在京中谋一席之地,圣上数子之中,九殿下与他关系匪浅。”
“关弼忠的小女儿关白凝,算是内定的九皇子妃。”
温杳哎呀了声:“得,今儿个把未来皇妃都得罪了。”
她将采风雅集的来龙去脉说了遍。
傅辞渊拍着书卷上看不到的灰尘:“那些世家子弟,越是没有本事,越是喜欢卖弄,关白凝倒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长袖善舞在京中口碑极好。”
温杳暗暗记下了,关家小姐可不是个绣花枕头。
突然马车里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温杳脸一红,外头的夜市飘起宵食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动,她才想起自己还没吃过晚膳呢。
“饿了?”傅辞渊瞥着她捂的严严实实的小肚子,“想吃什么?”
“麻辣盘兔、旋炙猪皮肉、红烧狮子球……要是有香辣小龙虾就更好了,”温杳掰着手指,“冰雪冷元子、水晶角儿……再加一份荔枝膏。”
傅辞渊眯眼,我看你是狮子大开口!
“不是说,总有几天不方便?”
“……现在又方便了。”开玩笑,就算干啥啥不行,干饭也要第一名。
就知道她在扯谎。
傅辞渊压根不搭理她,一路抵达了肃王府。
温杳进堂就看到大圆桌上摆满了菜肴,全是她方才随口点的,还热着,刚出炉。
傅辞渊太会养人了,她深觉迟早要被宠坏。
温杳不客气,跳上桌就戳着狮子球,香辣可口,油而不腻。
傅辞渊在一边慢悠悠剥着青虾。
“你今天怎么会在梨园的?”她这才想起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