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姑娘,我有事相求,”陈笙欲言又止,看了眼灯火通明的正堂,“我陈笙七尺男儿不想当什么狱卒,看管什么犯人,我……我想像温小将军那样驰骋沙场,为国效命!”
他吞了口唾沫,显然是下了很大决心。
“您能不能……让傅大人做个主收下我,彭城外营当个小兵卒我也心满意足!”
原来是为这?
温杳忙把人从地上拉起来。
“你大可以亲自找他明说。”傅辞渊就在府中,大好机会啊!
陈笙满脸通红,挠着脑袋憨憨傻傻的。
“我、我哪里敢!”
九流狱卒,岂有胆子站在傅大人面前请求什么,他一看到人就浑身打颤,说不清是尊敬还是害怕。
“我爹说我是个不中用的……只敢来寻七姑娘帮忙……”
说起来倒不是个麻烦事,陈笙对温家有恩,她自然不会拒绝。
陈小哥激动的很,再三谢过一转身,险些撞到身后的男人。
锦衣华服,身形挺拔。
傅辞渊不知何时跟了来。
陈笙吓的一哆嗦,腿脚发软差点又跪了下去:“傅大人,我我我……我跟我阿爹先先先回去了……”
温杳还觉得好笑,明明当初在太守牢要劫狱杀出去的人是他,怎么这会结结巴巴话都说不清。
傅辞渊看陈笙慌不择路的,眯了眯眼:“他和你说了什么?”
温杳收拢手抄,仰起脸笑道:“陈笙想要经你手调入彭城外营,他是个热血慷慨,重情重义的人,在军中定能一展拳脚。”
“他来找你?”
“他说您与温家关系匪浅,他不敢提,就只能拜托我。”
傅辞渊突然心情甚好。
“本官只与杳杳关系匪浅,他找你,是找对了人。”
小伙子眼力不差,知道温家上下谁在他面前最能说的上话。
这话落温杳耳朵里,怎么听来怎么不对。
红梅小袄裙拖过石子道,见几个丫鬟鱼贯进了正堂,大约祖母要休寝了,她索性也回自个儿的小院去。
可身后的脚步没有停。
“傅大人还不打算回行馆?”温杳顿足,男人已经抢先一步推开了她的房门,“傅辞渊,这是我的闺房!”
她急了。
“又不是第一回进。”
他登堂入室活像是这院子的男主人一般。
温杳拦不住,连忙把门关好,要是叫几个多嘴的小丫鬟瞧见,明日怕是满府风雨。
房内暖炉早就燃好。
床前铺着厚实暖和的地毯,桌角的花灯散发出薰暖光晕,一旁挂着小铜铃,有些淡雅的清香。
案几上摊开的书册,页角内卷,看起来时常翻阅,正是他送来的兵书。
下头还压着几张纸。
她在抄写。
字迹有些稚嫩,似是极力的模仿练习。
温杳跳起来,抓起纸张就藏在身后:“我知道我写的不好看,反正温家不求多个会琴棋书画的。”
傅辞渊点头:“我是不会嫌弃杳杳的。”
字写的不漂亮,他可以教,手把手那种。
“这些兵书喜欢吗?不够的话,下回我让洵武再送些过来。”嗯,他也有机会多加指导。
温杳总觉得充满了“阴谋”味道:“闲来无事,聊以自娱,可惜这《伐谋·兵势》只有上部,下篇我没寻着……”她拍了拍书脊。
这几本,翻的滚瓜烂熟。
傅辞渊执过一旁宣纸,提笔就落:“兵势全章三节,不过八十七个字,说的是善于顺应天时,利用地利,充分发挥人和,则所向者无敌,所击者万全。”
他边说边写。
片刻,下篇已完成。
淋漓精致,龙飞凤舞。
“你全背下来了?”温杳看的一愣愣,怕是这些书中随意条挑出个章节,眼前人都能倒背如流吧。
“不难。”
死记硬背的东西罢了,如何运用到实战中才是机巧点。
温杳满脸惊喜挨到他身侧,仔细通读,可没有注解的情况下,言辞晦涩。
“这是什么意思?”
傅辞渊站在身后,指尖越过她身侧,点在墨迹上:“故善战人之势,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
温杳听话乖巧的点头时,耳下景兰花会轻轻摇晃,打在她美妙的下颌侧,衬的颈项纤细诱人。
小姑娘善教人“投其所好”,不错,他正在投其所好。
“善战者追求形成有利的‘势’,而不是苛求士兵,因而能选择人才去适应和利用已形成的‘势’,而起势者……”
温杳听着解释,眸光逐渐清明大有醍醐灌顶的发觉,而傅辞渊却心不在焉起来。
少女身上没有胭脂水粉的腻香,反而裹挟着霜雪白梅的气息,忍不住想要嗅一嗅,这近在咫尺的距离,只要他伸手,就可以将人拥在怀中。
踏、踏、踏。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带着细咳。
是温菱!
温杳听出了声。
她怎么回来了?!
温杳倒抽口气,等等,傅辞渊还在她房里,叫温菱瞧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岂不是遭殃?
她不由分说就把男人推到床榻上:“不许出声,不许出来!”
她还压低了声“恐吓”。
位高权重傅大人头一回感受到被捉奸在榻的“情夫”待遇。
他还就这么,见不得人了?
帷帐一放,温杳顺手将发髻的蝴蝶珠拆下胡乱扯散长发。
温菱恰好推门而入:“夏菡说七妹妹休寝了,我还不信,”她一眨眼看到温杳拆妆梳洗的样子,“你平日可不会那么早……”
温杳房内的灯火都得过了子时才熄。
小姑娘有些慌乱,掩饰着忙扭转话题:“我还奇怪二姐今夜那么早回府,周公子没留你秉烛夜谈?”
温菱没察觉房内的异常,脸先红了:“他、他是正人君子,从来不会做什么逾矩事,说是过几日忙完了就正式来拜访祖母和母亲,我就是想第一个让你知道……”
他们的秘密,绝不瞒着温杳。
七姑娘欣慰直点头——
听听听听,周慕航知书达理光明磊落,自个儿床榻上这位自诩君子的,整日胡言撩拨,上下其手。
“我方才听春桃说,傅大人也来府上见过祖母了。”
温杳咧嘴一笑,可不是,那正主儿现在就躺在她的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