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破城是朝廷收回西北集权的途径,老百姓的家园和财产遭到破坏,他们怨也是怨这山摧的都统与钦定要犯勾结!
不由对这位受了伤却时常出现在城楼的小姑娘有了些许好感。
听说是武国侯府的七小姐。
真是个大好人啊。
五月已带着夏日微醺。
城门口修筑的工人络绎不绝。
突地,驻地营帐外闹了起来。
“你这老头儿怎么这么不讲理,说好了上城楼干活才能得一碗,人家壮小伙还没吃呢,你怎么能抢两碗!”
只见一头发胡子花白的耄耋老翁被驱赶了出来。
分发食物的兵卒指着那边壮实的小伙子愤愤不平。
温杳示意陈笙去瞧瞧发生了什么。
“这是怎么了?”
“这糟老头子想骗吃的,我看他是喝多,醉糊涂了!”
温杳闻声看去,的确,老翁衣衫褴褛打着酒嗝,腰下挂着一个晃悠悠的酒葫芦,看的出有些年岁沾满了污渍。
若不说,还真像个老乞丐。
“去去去!一边儿去,没空搭理你!”
老翁被赶出来也不气,咂嘴拍了拍腰下的葫芦,悻悻然哼着小曲儿。
那瞬,只听的众人惊呼。
原本正扛着石头登上城楼的那个壮小伙脚下一崴,浑身抽搐着从上头摔落下来。
陈笙见状立马扑上前去一把将那人拖开,呯——
巨大的石块砸落,要不是他眼明手快,怕被砸成重伤。
只是陈笙很快发现不对劲。
那年轻小伙浑身抽搐口吐白沫,连眼白都要翻起来。
癫痫?!
温杳反应过来了,她还没开口,只见那老者疾步如风一下就窜到了病人身边,掐着脉络,咬开酒葫芦,动作迅猛就给他灌下去了一口。
陈笙看的眼发直。
片刻,年轻人不再抽搐发抖,渐渐恢复了平静。
老头儿站起身,斜睨了那看不起他的兵卒一眼:“现在,老头子值不值两碗米饭?”
众人目瞪口呆。
温杳抢先开口了:“原来老先生是位走方的郎中,您见多识广不必与年轻人计较,想要好吃好喝,我亲自为您备上。”
老头晃了晃酒壶,咕咚咕咚,看来不多了。
“你请我,我就去?你在这山摧城算得老几呀?”
他一身邋遢,言辞里却满是鄙夷不屑,连眼神都不带瞥的。
活像是天地间,独来独往属他最大的天皇老子。
陈笙面色紧绷,听不得他出言不逊,手中的钢刀“噌”就架在了他脖子上。
“你这糟老头子,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哎呀呀,走了个土匪来了个强盗。”
拿刀剑吓唬他?
温杳拍了拍陈笙的手示意他放松,转向老者:“老先生的酒所剩无几,由我为你多打上一壶做个酒中仙,不好吗?”
老头想了想又觉有理,没酒喝比没饭吃还难受,他拂去陈笙的刀,这才微妙的点了点头。
温杳命人将那发病的壮小伙抬去营帐中休息照顾。
糟老头昂着脑袋负手在后,傲慢自得,像个一等大老爷似的跟着回了都统府。
陈小哥满脸的不乐意。
是,这老叫花的确有点儿本事,那就给他两碗米饭打发了就是,何必劳烦七姑娘?
很快,两个小菜一壶小酒被送了上来。
嗅到新鲜热腾的菜肴,老头着急的倒腾筷子狼吞虎咽。
酒液香醇浓厚,连眉毛都翘了起来。
他不急着喝,反而是把玉壶里的酒都灌进了自己那个脏不垃圾的小葫芦里,晃了晃。
“老头子很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菜了!”他风卷残云,最后丢下筷子,索性用手抓了饭后糕点塞进嘴里。
胡子拉碴沾满了碎末。
“那是自然!”陈笙推着温杳进房,脸上的怒容还没消散,“这可是七姑娘亲手做的,你以为人人吃的到?!”
老实说,原先彭城外营的兵卒因为时不时都能吃到温杳做的小饼小糕,嘴巴都被养刁了。
难得数日来小姑娘心情好,不再为身上的重伤所累,也愿意偶尔下个厨,但坐在轮椅上始终不方便,陈笙经常想着——
若叫傅辞渊知道温杳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有事没事跑伙房,大概……腿会再被打断一次。
不,断的只会是他陈小哥的腿。
陈笙汗毛倒竖。
“再添两碗?”老头子对陈笙的话置若罔闻,抹去胡子上的油腻。
“哎,你这个老头……”真不知好歹!
自来熟似的,仿佛所有人都该为他忙前忙后。
“没事,你再给他添。”温杳没气恼,安安静静坐在一边。
糟老头瞧起来足有九十多,精神矍铄,面泛红光,这无赖脾性和目中无人的态度,怎么瞧也不是普通人家刁养的出。
有点儿来头啊。
老者酒足饭饱,摸着鼓胀的肚子,背着怀里的草药包就往门外去,连声道谢和拜别也没有。
陈笙气的直跺脚。
老头子走到了门口,突然转过身来,盯着温杳那双站不起来的腿:“那个小姑娘,你这双腿是天生残疾?”
“问那么多做什么!”陈笙心头一跳,生怕他说话刁钻毒辣提起七姑娘的伤心事。
“不,是叫人给打断的。”温杳不避讳,云淡风轻道。
“小小年纪就招惹这么心狠的仇家,哎呀呀,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喽。”他的语气就仿佛在说,小姑娘是咎由自取。
半点没有吃人嘴软。
“你懂什么!”陈笙捏了捏拳,义愤填膺,“要不是姜震髯那个罪大恶极的水贼,七姑娘能变成这样?”
“太守盟合谋戕害武国侯府,煽动西北哗变,我要是能亲手逮到了他,也将他碎尸万段!”
陈小哥热血沸腾。
姜震髯。
似乎这几个字眼触动了老者。
他沉吟:“武国侯府七姑娘,莫非是……温照的女儿?”
“正是。”
武国侯府的案子大凉无人不知,温杳背尸翻案,自然名声远播。
老头子行走江湖听说过,并不奇怪。
“走走走,难道还巴望着你能治好七姑娘的腿不成!”陈笙卯着劲催促。
耄耋老翁耸耸肩,跨出步去,腰杆比来时,挺的更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