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袁公路看了这一场大戏,脑中千回百转,转瞬拿了一个主意。
上前说道:“陛下,左丞相因为有受贿的嫌疑被下狱,那阳城关的事便失去了主事之人,当另择贤能主持负责后勤粮草的工作。”
司马召像吃了苍蝇一样,什么另择贤能,不就是要让我顶上去?可恶的袁公路,其心可诛啊!
司马召怒视袁公路。
表面上似乎左相才刚刚离开朝堂,左相一党就开始内斗起来了。
然而袁公路此举,其实并不是为了打击报复,也不是为了恶心司马召,而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至于这背后的原因,请看朝臣表演。
“还有各地雪灾的救灾工作、人事安排、物资安排,也是左相在主持。”这时尚书令荀爽也反应了过来,顺便拉了拉身边还没跟上节奏的荀子思。
“今年朝廷的赋税工作、各地粮食的运输,京城的漕运,也是丞相在主持,当另择贤能负责这些事情。”大司农司马召终于也反应了过来。
“盐铁之事,也是左相在负责,尤其是加急为城卫军准备冬衣的工作,还需陛下令行安排。”又有一大臣见机,跟上了节奏。
荀子思也跟着上前说:“年关将近,今岁朝廷的各项事宜的汇总与整理,也缺不得人。朝廷该为年节做准备,太庙祭祖,冬祭,春节等等。”
各司主事之人也纷纷上前,将各种错综复杂的政事,一股脑的推出来。
众臣都异口同声,说左相一去,没有主事之人,不敢轻动,还望陛下主持朝政,下达政令。
总之,他们的意思就是,没有左相的总揽大局,这朝政基本上就瘫痪了。
周元乾虽然勤政,但是这一两年来,他深受病痛折磨,精力不济,虽然尽量亲力亲为,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将许多事情都交给左相去办了。
蛇无头不行,这朝廷一下子没了主事之人,那可就事情大发了。
右相冯去病低垂着头,努力装透明人。
左相没了,不就要右相顶上了?那哪里是让他主事啊,是把他架火上烤啊,冯去病努力降低存在感,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而司徒王玄馍依旧闭着眼睛,毫无动静,似乎只要你不去找他,这朝堂上发生了任何事,也与他无关。
周元乾被左相一党的这一招,弄的头痛不已。
然而这些事情也是真实存在的,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要务,是必须要马上处理的。
“难道离了左相,你们就不会办事了?混账!”
周元乾发怒道。
“陛下,蛇无头不行,事情臣等当然会尽职尽责,但是许多事情都需要有人拿主意。以前拿主意的是左相,现在——”袁公路道。
“右相冯去病何在?”周元乾半天之后,终于想起了自己有两个丞相。
冯去病今天一言未发,然而天降一口大锅。
这政事可不仅仅是拿个主意就行了,这里面关系错综复杂,利益纠葛不清不楚,不是随便换个人就能做主的。
一国的政事,如同缠绕在一起的丝线,想要理清,不仅需要过人的智慧,还需要多年的经验,更需要充沛的精力。
冯去病智慧和经验是不缺的,但是他年老,精力早就不济,不然怎么也会和左相争上一争,不会甘心做个泥塑菩萨。
冯去病多年未理政事,现在的情况,明显是前面一个大坑等着他,他哪里会跳进去。
这老货眼珠一转,直接倒在地上。
“彭彭~~”冯去病倒在地上,撞翻了案几。
“右相昏过去了!”
“快,快把右丞相扶起来!”
“太医!传太医!”
“都让开,让开,别围在一起。”
“肃静!肃静!”
朝堂上乱成了一锅粥。
李忠带着一众小黄门,努力维持秩序。
“哼!退朝!”
周元乾一甩龙袖,怒气冲冲的下朝去了。
太师欧阳墨、司空袁公路、大司农司马召、尚书令荀爽、尚书仆射荀子思等人纷纷对视一眼,默契一笑:左相虽然下狱了,但是难道皇上你以为胜利了吗?
周楚暮作为今天的总导演,自己导了一部好戏,还看了左相的一幕大戏,不由心满意足。
至于这些在朝堂上跳得欢快的众臣,不过是小丑而已。
周楚暮心情轻快,出了太和殿,直接往皇后的坤宁宫而去。
——今天是周楚暮相亲的日子。
只有周文成一个人懵逼在了原地,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就退朝了,不是还有这么多事没安排吗?现在左相不能拿主意了,这么多事情,怎么能放着不管呢?
周文成傻站在那里,看着众臣子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议论纷纷。他想去问皇叔,却发现皇叔早就不见了。他想去找他的老师欧阳墨,却发现欧阳墨心事重重,飞快的离开了。
阳城关后勤不管了?雪灾不救了?漕运不安排了?周文成一头的问号,想抓住一个大臣问一问。可是每个见到他的臣子,都只是礼貌的问候,见他来了,本来热火朝天的议论全都停了下来,只是恭敬的站着不动。
周文成这一刻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真正认识过这些臣子。
周文成从来没想到,原来左相真的有受贿,还被父皇下了狱。这对他来说,不亚于泰山崩塌,信仰崩裂。
太师欧阳墨可是一直教导周文成以左相为榜样的啊。
如果连左相都不能相信,那眼前这些恭敬的臣子,我还能相信吗?
如果连身位天下臣民楷模的丞相,道德典范,百官之首,私下都贪污受贿,那其他臣子呢?他们会不会贪污,会不会贿赂上司,会不会欺上瞒下?
为什么他们都说着圣人之言,要我做圣人之行,他们自己却不遵圣人之道呢?
周文成陷入了迷茫之中,脑中乱糟糟的,事情太多,冲击太大,反而让他头脑一片空白。
“对了,父皇让我大赦天下,可是,赦免的诏书还没给我呢?”
周文成脑中一片混沌,却突然生出了这个想法:“我该早点讨要诏书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