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恐怕我们要和周国武家联手了。逆贼和周国的赵氏一齐发难，那我们两国都要毁于一旦。我晟国还能退入关中，据巴蜀之地，关中之富，守着潼关坐观天下成败。周国却只有北凉王一条退路，这事，武家的危险比我们更紧迫。而且要是让赵氏窃取了周国，必将对我晟国发难。”周楚暮沉声说。
“周国之事，我们鞭长莫及，还来得及阻止他们吗？”周元乾心情沉重。
“尽人事，听天命。”
“鸿胪寺班定沅是朕的肱骨之臣，你替朕召他进宫，面授机宜，让他出使周国武氏吧。”周元乾疲惫挥手，上了一早上的朝，又听到这么一个震动人心的消息，周元乾身心俱疲。
何纯鱼一直安静的听着，这两兄弟说的，她基本一句都不明白，只知道是一个大危机，就连东边的周国也处于这危机之中。
何纯鱼听不懂，但她一句也没问。这时见到周元乾显出疲态，连忙将周元乾扶到榻上。
“何国舅和张楚岚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我已经连夜发了百里加急。”
“昨夜进宫，你为什么不先和朕说明此事？”周元乾道。
“事情重大，臣弟未确认之前，怎么敢向皇兄禀报。等到臣弟出了宫，周安从左相府上回来，臣弟才得到了确定的消息。”
“所以今天的朝会，是你和他联手演的一场戏？”
“确切的说，是左相导演了这一场大戏。臣弟不过是随机应变，配合左相，令这场戏看起来精彩一点罢了。”
“太子到。”
周文成接到皇后的懿旨，让他进宫。却被李忠拦在了外面，于是周文成让李忠高声通报。
“皇儿来了。”何纯鱼脸上一喜，看向周元乾。
“纯鱼，刚才我们说的事，一句也不能告诉文成。”周元乾警告道。
“让那小子进来吧。”周元乾又看向周楚暮，
“一切都交给你了，秦王。”
周楚暮肃穆一礼，退了下去。
“皇叔。”
周文成风风火火的进来，见周楚暮下去，行了一礼，又大步朝里面走去。
“父皇，孩儿正要向父皇请旨——”
天牢。
左相欧阳朔仍然是一身朝服，安静的坐在一间干净整洁的单独的囚室里。
囚室内一应俱全，软榻、净桶、书桌、案几、甚至还有瓜果酒水，檀木熏香。
左相端坐在软塌上，闭目养神。
在左相囚室旁边，也有三间单独囚室，不过这三间虽然干净，床上铺的却只是普通的稻草和被褥，床前各有一个案几与坐垫。
其中两间各有一位贵气的男子，一位静静的躺在床上，隐藏在阴影中。一位跪坐在案几前，自得其乐的喝着水。
“这不是，晟国丞相欧阳先生吗？”“怎么，成了阶下囚了？！”
饮水的男子一身灰色棉服，身材颀长，骨骼宽大，只是身上没什么肉。他头发散乱的披在肩上，方面大耳，浓眉凤眼，鹰钩鼻，嘴唇厚大，脸上有些许灰尘，唯有颌下三寸的胡须打理得一丝不苟。
这男子约四五十岁，声音威严有力，带着一丝楚音。
欧阳朔一言不发，像是没有听到。
见欧阳朔不答话，这楚地男子也不在意，慢条斯理的倒着水，再慢慢端起水杯，像是品尝琼浆玉液一般，细嘬了一口，然后在口腔里用体温将水暖好，将温水绕过舌尖、绕至舌底，然后绕至两侧，再绕至舌根，缓缓咽下。闭目回味，像是要在记忆里找出什么味道出来一般。
“今天有些甜了。”这男子小声自语道。
“你可得了吧，昨天你还说太苦了，这壶里的水又没换，怎么就变味儿了？”阴影中的男子笑着道。这地方安静的落针可闻，楚地男子虽然小声的自言自语，也清晰的被他听的一清二楚。
“你懂什么？这水当然没变，可我饮的是水中之气。这气啊，每天都在变换，有时平静，有时汹涌，有时欢动，有时枯寂。四季变动，这水中之气也变化无穷。春日的水气，是夕惕若厉，或跃在渊，夏日的水气，是飞龙在天，龙战于野，秋日的水气，是亢龙有悔，九五异位，这隆冬的水气嘛，就是引而不发，潜龙勿用啊。”
“好一个潜龙勿用啊，哈哈哈。”阴影中的男子放声大笑起来，“没想到阁下被关了十数年，还有这等心气，佩服、佩服啊。”
“我不过是在说这水中之气，说说我饮气的心得体会而已，哪有什么心气可言。你可见过潜龙，潜到天牢里的？”楚地男子隐蔽的看了一眼欧阳朔，说道。
“这世事难料，以前是见不到，今天可不就见着了？”
“哦？你今天见到潜龙潜进天牢了？”
“是啊，今天我可是挖出来好大一条地龙啊，潜龙潜龙，潜到地里，不就是地龙了吗？”
说着，阴影中的男子走到光里，将手中一条大蚯蚓亮给楚地男子看了看。
“哈哈，真是好大一条地龙，田兄，你这田里都养出潜龙了，看来你那边风水比我这里更好啊！哈哈哈——”
“谁让你姓熊呢，你要是和我一样姓田，不就也能挖到地龙了嘛。这田里可不就是经常长蚯蚓、泥鳅的嘛。
这蚯蚓是地龙，泥鳅是黑龙，
熊兄，养龙，我田家可是专业的啊。”
“养出一堆泥鳅、蚯蚓，你还沾沾自喜了。”熊姓贵族男子大笑道。
这田姓男子走到光亮里，却是一副五短身材的样子，脸上五官似乎都聚在了一团，辨不清眼睛鼻子，只有那张嘴，出奇的大。
这两人在这天牢许久，对彼此早就熟的不能再熟了。怎么可能会突然说这种奇奇怪怪话。不过是两人配合起来，说一些虚虚实实的话，说给左相听的而已。
这是两人默契的一番试探。
可惜欧阳朔根本不为所动，对两人的一番话毫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