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伴随着一点喘，几不可闻的低语传来：“不嫌弃……卿卿很可爱。”
“你很讨厌……”
容湛感受到，甘泉已经离得很遥远了。
谁可爱谁讨厌的，他不关心。
他关心的是，自己好像又快死了。
呜呜……有没有人来救救他啊！
“咳！咳咳……”
听到呛咳声，姜念卿连忙推开欺身而近的男人，反手将洒了近一半的药碗放到小几上后，看向悠悠睁眼的少年。
“小湛，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望着女子充满关怀的温柔面容，自认为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的四皇子眼眶发酸，瘪了瘪嘴，哀哀戚戚道：“姜姐姐……”
“咳！”
这一声，使得少年浑浑噩噩的脑子下意识一窒。
容湛慢吞吞的抬头，瞥见正站在姜念卿后方的颀长身形，看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顿时想起对方先前叮嘱的事情，忙结结巴巴的改口道：“呃不，是三、三皇嫂……”
姜念卿不知内情，闻言愣住，继而笑道：“可别是烧糊涂了，乱叫什么呢。”
“我不是乱……”
“好了好了，你重症初愈，少扯闲篇。”她不以为然的打断，严肃问道，“你仔细回答我，这会儿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除了头有点疼，口干……舌燥，其他好像……没有了。”
“嗯，那就好。”她点点头，转头对容漓道，“头疼，口干舌燥都是正常的高烧后遗症，不要紧，只要没有瘙痒难耐，就说明他身上的药性已经彻底清除，不会爆发出那种类似天花的毒疹子。”
“天、天花？！”
一听到这个词，前一刻还虚弱到有气无力之人，下一瞬直接弹坐起身。
容湛瞠大眼道：“你是说，那种很恐怖的病，会长出很多……很多……脓疮，严重的话会咳血，大部分患者到最后都会丧命，而且它是有传染性的！”
“哟，懂得还挺多，对这种病有过研究？”姜念卿意外道。
“大约七八年前，南部有个名叫永梁县的地方，曾大面积爆发出过天花。”容漓沉声道，“派去相助的官员和太医，有一半以上感染了此疾，遂以宫里的人大多印象深刻。”
“那我……我……”四皇子慌忙撸起衣袖查看皮肤，哭丧着脸道，“我不要那样死啊，太丑了！”
姜念卿随手甩去一针，止住了对方的嚎哭，接着唤来小禾，交代重新倒一碗药过来。
待温热的药到手后，她才拔掉银针，宣布道：“把这碗药喝掉，你基本上就可以活蹦乱跳的起身走人了，懂吗？”
容湛捧起药碗一饮而尽，揉了揉腮帮子，惊奇的发现刚刚那区区一根针，居然能导致自己脸颊上的肌肉像是垮掉一般，完全动弹不了。
“原来我先前的猜测没错，你果真是位神医啊！”
“所以，你离开之后，要立刻将我会医术这件事，去向袁皇后告密吗？”姜念卿语气平静的问道，像是在谈论今天天气好不好一般。
容湛一惊，下意识看向三皇兄，又连忙收回视线，故作镇定的扯了扯唇：“我怎么……怎么可能跑去跟皇后娘娘说这个，你会医术就……会呗，我、我不懂……”
“你当然懂，否则当初又怎么会特意跟去黔安州。”容漓抱臂倚向床柱，淡淡道，“表面上愚钝贪玩，实际上暗中窥视，处处留意着我们的动向，挺出息啊。”
姜念卿叹了口气：“起初，我是不信的，你怎么可能是皇后派来的探子呢，那次在马车上我们谈心时，你字里行间明明都流露着对袁后的厌恶……”
“我真不是！我没有……”少年慌了，心底唯有一个念头，不愿与面前这两个人从此背道相驰。
他不顾身体尚虚，急急忙忙想要解释，一把掀开薄被跃下床，双膝一软差点直接跪到地上去。
“哎……”姜念卿到底不忍，刚准备伸手去扶，却被身旁人揽住了腰。
“不是说拿他当弟弟？跪了，你便受着。”容漓眉眼冷淡的说道。
四皇子：“……”那他到底是跪还是不跪？
“行了行了，站着好好说话。”姜念卿掩唇打了个哈欠，给出明确指示。
靖王爷挑眉：“怎么，又困了？”
“当然不是。”她没好气道，“这都躺了快一天了，哪里还会困，就……有点没缓过来。”她扒开腰间的那只手，慢吞吞地走向一旁的圈椅，皱着眉头坐下。
两人说话的时候，容湛没敢插嘴。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三皇兄和姜姐姐之间……似乎不大一样了。
好像更加亲近了些，又好像……
反正总而言之，此时此刻他待在这里，隐约有种多余的意味。
但最重要的事，还没解释哪！
他挠了挠后脑勺，犹犹豫豫地继续方才的情绪：“我……我真没有告密，我……”
“本王知道。”
“呃？皇兄你……知道？”少年眨了眨眼，很想追问一句，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知道你向袁后回禀时，有所刻意隐瞒，说的都是些不重要的事，也知道你介于你母妃那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只得假装倒错酒，自己饮下掺了药的那半，存着办事不成顶多被责骂，却不至于失去袁后那座靠山的心思。”
不等对方回应，容漓走近一步，又压低嗓音道：“除非足够了解，否则你以为，本王会默许你出入府邸，允许你接近卿儿？”
四皇子睁大眼，正欲开口，却听对方直接下起了逐客令：“来人，送四殿下回宫。”
“……”
看来，他的存在果然碍眼。
临走前，姜念卿摸出一只小瓷瓶递过去，道：“这里面的药丸，服下一刻之内会生出与原先那种药物类似的疹子，但不会难受，更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足以将计就计应付过去，目前你和你母妃都还住在宫里，不得罪袁后确实是明智的做法，我能理解也很支持，你自己保重，正好趁这段时日，可以闭关练习吉他，也算因祸得福。”
“皇嫂……”
四皇子感动得热泪盈眶，然而还没来得及真情流露几句，就被两名侍卫半搀半架的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