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怀影自从当上驸马之后,按祖制,当即卸去了将/领一职位。
不过当然,雍宁帝是不会埋没人才,放任自己一手栽培的心腹虚度余生的。
明面上没身份,暗地里可是安排了不少私活儿。
君臣两人寒暄完毕,容漓便使了个眼神,随即转身往前走去。
聂怀影愣了愣,虽然这种时候无心禀报正事,但骨子里的忠心,还是令他毫不迟疑地拔腿跟上。
然而刚迈了一步,就被拽住。
“你要去哪?”姜念卿指着门扉紧闭的厢房,一脸谴责道,“婳婳在里面死去活来,你不在这儿好好守着,你想跑去哪儿去?”
聂怀影张了张嘴,正欲解释,清冽的嗓音传来:“皇后,别闹了,朕与驸马有要事待议。”
若是在其他场合,姜念卿会不再多话,规规矩矩退至一边。
她虽然恃宠而骄,但只会在关起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撒娇耍泼,在外面,还是很识大体的。
帝王的威严不可轻视,她可不是那种没脑子的傻白甜。
但此刻不同,姜念卿觉得有必要给这两位古代的大男人上一课。
“知道现在这院子叫什么吗?”
君臣二人相视一眼,齐齐摇头。
“产妇门前,就叫产房外,是个很神圣的地方,既然进来了,就必须以产妇为重,特别是她的丈夫。”女子叉起小蛮腰,瞪向聂怀影,“难道你都没有一点紧张的情绪吗?还有心情去议事?”
驸马爷连忙自我澄清:“不、不是的,我很紧张的,我根本没心情做其他事,若不是她们拦着,我恨不得进去陪着婳婳……”
“嗯,这还差不多。”姜念卿露出满意的神色。
雍宁帝无奈道:“皇后,皇妹生子,驸马又帮不上忙,你硬是让他留下做什么呢,等孩子出世,自会有人来报喜的。”
这话说得没错,可听到姜念卿的耳朵里却十分地不爽。
莫名地,她不禁开始加以联想。
想着如果里面那个是自己,这人是不是在外面也如此的风轻云淡,没耐心守着,甚至有可能继续去上书房议事!
真是越想越来气,心头还泛起了委屈,眼眶甚至也变得酸涩起来。
整个人就像刚吃了酸柠檬一样。
理智上明白这份矫情来得无缘无故,可感情上没法控制。
对方突如其来的安静,使得容漓心生狐疑,隐约察觉到一点不对劲。
他刚准备询问,忽闻一阵脚步声渐近。
“生了吗?生了吗?”
一道咋咋呼呼的嗓音传来,伴随着另一人小心翼翼地劝阻:“小雅,你慢着点,这地上有碎石子,当心摔着……”
“哎呀熠哥哥,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变得如此婆婆妈妈的,不就怀了个孩子嘛,咱们西戎女子强壮得很,就算摔了也……”
姜念卿望着挺着五六个月孕肚,健步如飞而来的卓安雅,以及她身后亦步亦趋的容熠,既意外又惊喜:“你们怎么回来啦?”
刚刚的古怪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被这么一打岔,瞬间不翼而飞了。
“咦?你不知道我们要过来吗?”卓安雅面露疑惑,下意识看向负手而立的帝王。
通关手续什么的,可是这位亲自批复的,否则他们也不可能正大光明的进京都啊。
姜念卿顺着对方的目光一瞥,心中顿时有了数。
看来容漓一早就知道了,但一个字也没透露。
还能因为什么,无非是不希望她与容熠见面。
怪她某晚一时八卦,告诉他在现代遇见了一个和炎王长得有七八分相似的男人。
姜念卿的本意是在样貌相似这件事上。
可惜帝王的关注重点却是,相似和见面,这两件事以及它们彼此的关联。
结果可想而知,醋坛子又双叒打翻了。
她心底闷笑,面上不显,为男人遮掩那泛着酸味的幼稚举动:“瞧我最近这记性,皇上提过,但我给忘了。”
好在卓安雅大大咧咧的,毫不在意,摆了摆手道:“你这大病初愈,又贵为一国之后,琐事繁多,不记得很正常啦,我们是昨晚刚到的,其实早就想过来了,但之前你出事,熠哥哥说我们根本帮不上忙,还不如别来打扰添乱,后来听说你醒了,我又刚巧查出有孕的事,他们又说月份小不能出远门。”说着,她一拍肚皮,“这一晃都快六个月啦,再不动身,可就真来不了了,闹过几次,他们才松口的呢!”
姜念卿瞪着那圆滚滚的肚子,皱起眉:“都六个月了,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不能急行,回去至少得花上大半个月,你这……”
稍微耽搁下,怕不是要生在路上啊,这也太危险了吧?
“不要紧的,我们先不回去。”炎王笑道,“打算生完了,等孩子过了百日再走。”
她想了想,恍然:“对哦,庄太妃和父皇那边……你们能待这么久,他们两位肯定非常高兴。”
小孩子一多起来,胖胖也能稍微喘口气了。
如今皇宫里头所有的长辈都围着他一个人打转,快把那臭小子给忙死了。
“好事都凑在一起啦。”卓安雅笑嘻嘻道,“想不到正巧赶上婳婳的好日子,待会儿我要第一个抱宝宝!”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热热闹闹,连原本一脸紧张的驸马爷都随之轻松了不少。
然而,有一位寡言的人,却不怎么开心。
雍宁帝闷闷不乐地想着,他明明也挺努力的,怎么如今显得落人一等了。
正笑谈着,房门被咿呀一声推开,两名丫鬟端着浑浊的血水走出,闷不吭声地快步绕过长廊往后厨而去。
刚刚还在眉飞色舞的西戎公主霎时刷白了脸色,揪着炎王的衣袖,支支吾吾道:“为、为什么这么多……这么多血啊……”
容熠自然也不清楚,只能安慰道:“没事的,我好像曾经听母妃提及过,出点血很正常。”继而捂小妻子的眼睛带着往外走,“要不你先去休息会儿,等皇妹生了,我立刻叫你。”
自认身体强壮且不怕血腥的卓安雅突然就怂了:“啊,好、好吧……”
院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驸马爷脸上的笑容还没能维持多久,又变回原来忐忑的模样。
而雍宁帝亦沉了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