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子托着腮蹲在一旁,一边似懂非懂的听着,一边悄悄玩起了泥巴。
柳贵妃小心翼翼地侍弄着半蓿花,时不时与孩童搭几句话。
大宫女在旁伺候着一大一小两位尊贵的主子,笑意晏晏。
他们身后蕴着一道淡淡的光圈,静谧又美好。
而空气里,果子的甜香越来越浓烈,沁人心脾……
喀嚓。
细微的响动传来,所有景象在瞬间消失。
容漓再次睁开眼,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提醒着他,已然回到现实中。
活了二十余年,这是第一次,如此留恋一场梦境,几乎不愿醒来……
“唔……别咬我……假正经……容三狗……嘻嘻……”
怀里的物体不安分地扭动着,并发出哼哼唧唧的梦呓。
他轻嗅着与梦中一致的果香,缓缓地吁了口气。
心口的遗憾,似乎随之慢慢消散了。
掀被下榻,来到外屋。
一束淡淡的月光自上方照下,洒在屈膝半跪之人的身上。
“卑职知错,还请主子给卑职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待此事过后,再行责罚!”。
他负手而立:“本王说过,不想将她牵扯进来,你为何明知故犯?”
时影沉默着低下头。
“你觉得,与她的安危比起来,本王更加重要?”
影侍卫蠕动了下嘴唇,终是应声道:“是,在卑职心中,王爷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现在在你心里,必须添一个人了。”他垂眸看向忠心耿耿的手下。
“爷。”时影鼓起勇气道,“卑职承认,是有私心,姜姑娘人很好,卑职也会尽力相护,可她毕竟只是为您解毒的医者,总归不是王府中人……”
若是时峰在此,大概会敲着兄弟的脑袋,长叹一声真是颗榆木脑袋啊,然后阻止他说出这种话。
可惜,峰侍卫不在。
于是下一刻,时影只觉喉头一甜,一股铁锈味在嘴里弥漫开。
他闷哼一声,捂住胸口。
“剩下的责罚,等回了京都,自己去听风楼请罪。”
“是。”
容漓走向宽椅坐定:“无论她以后会是什么身份,都不会离开靖王府,更不可能离开本王,可明白了?”
“卑职明白。”
“起来回话。”
时影清楚,这是不再予以追究的意思。
谁知,主子下一句的要求,就令他又有点茫然了。
“将她从听到消息,到如何前来的经过,讲一遍。”
影侍卫以为,这种时刻,王爷应该比较急于商讨下一步的安排,为何突然“不务正业”了?
不过,刚受了教训的人,到底会长点记性,时影老老实实,尽可能详尽的复述起来。
“……姜姑娘说担心您陷入盘丝洞什么的,就匆匆跑出了门……”
“盘丝洞?”他皱眉,“什么意思?”
时影摇了摇头。
主子都不知晓了,他哪里会懂。
容漓摩挲着下巴,道:“继续。”
“后来四殿下提议让姜姑娘保持男装打扮,假装是他带过去的男宠,他们便一道混了进去……”
“简直胡闹!”他低哼一声,愠怒道,“难怪那么多花样,原来是容湛在当中作祟,跟着那游手好闲的老四,真是学坏不少!”
影侍卫很想公道的评价一句,姜姑娘坏不坏,好像与四殿下没多大干系。
至少看上去,大多数时候,是四殿下跟在姜姑娘后头,还总被耍得转转团。
但影侍卫不敢说。
而正窝在马车里,半睡半醒的少年突然惊醒,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啊啊——嚏!”
容湛揉了揉鼻尖,腹诽着是谁在念叨自己,掀开车帘往外看。巷子里黑黢黢、静悄悄,除了几声狗吠外,毫无动静。
少年欲哭无泪。
里面的人到底啥时候能出来啊?他不会赶马车啊喂!
“闹这么一出,她不适合再待在城里,免得与孙航的爪牙撞上。”容漓交代道,“等我们离开,你立刻派人护送她至邻近城镇,安置妥当,另外,你也不必再跟明线了。”
时影一惊:“这些人居心叵测,手段狠辣,属下若不紧跟着您,万一……”
他淡淡道:“若是推测无误,经过昨晚,已经取得商谈正事的资格,想必会领着本王去他们真正的老巢,一方面是信任,另一方面则是监视,你跟在身边,反而无用武之地。”
时影恍然。
接下来,容漓又就最新探知的形势发展,对计划做了些改动,并下达了几个新的指令。
拂晓之前,侍卫悄然无息地离去,他返身回到床边。
那女人不在原位,已经卷着被子滚到里侧去了。
而正如她所说,有人同榻,会比较规矩。
那么,没人的时候……
被子根本没裹好,后背露在空气里,一条腿大剌剌地跨骑着。
屋子里的光线有点亮了,勾勒出匀称纤长的弧度。
容漓低头捏了捏眉心,不知该气恼她的心大,还是愉悦于她对自己独一无二的默许和毫无防备。
当然,他很快就认定是后者。
一听说他有危险,便急匆匆的赶过来,不就是非常担心么。
如此担心,定然是相当喜欢。
所以,她很喜欢他。
比先前怀有小心思的那个夜晚,还要喜欢。
他躺回去,将纤细人儿和被子,一同重新抱了过来,恢复姿势。
想了想,又低下头,在嫣红唇瓣上轻轻咬了口,淡笑道:“如你所愿。”
叩叩,叩叩。
敲门声不紧不慢,却坚持不懈。
姜念卿不甚其扰,皱着眉去摸枕头,准备盖住脑袋。
谁知一伸手,摸到个温热的东西。
那触感,不似布料,倒像……
双眸猛地睁开,她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宽厚胸膛,根据方位来推断,正捏着的,显然是人家的脸。
僵硬抬头,四目相对。
“嗨,早、早啊。”
容漓俨然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轻飘飘地睨了她一眼,闲闲道:“睡姿很好,绝不惊扰,嗯?需要本王提醒你,一个晚上,爬过来几次吗?”
“唔……”姜念卿既尴尬又疑惑,终是选择及时承认错误,“那个……实不相瞒,我以前的床上啊,总摆着一个……长条形的抱枕,许是无意识中把你当成那个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