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身靠近，确定对方已然熟睡后，将她压在身下的被子轻轻抽离，长臂一带，软若无骨的女子便滚了过来，无意识的嘤咛一声后，像只小猫般，很快在宽阔的胸膛里找到了最舒适的位置，蹭了蹭，再度入眠。
容漓满意的勾起唇角，也阖上了眼。
他经常做梦，毫无例外，几乎次次都是噩梦。
不是粘稠的鲜红，便是无尽的深渊，有时候还会梦到幼年初到袁后身边时，被暗中凌虐的场景。
夏季时火中徒手取栗，冰天雪地里“不小心”落入湖中……
那些往事，即使是在理应最舒适的休憩时光，也会来反复折磨他。
可这回，他坠入梦境后睁开眼，面前竟是一处极为温暖宁静的地方。
耳畔鸟鸣阵阵，脚下是松软的草地，空气里飘散着淡淡清香，像是某种果子的味道。
他立即环顾四周，本能在告诉自己，这是个陷阱。
警惕地走了几步，前方突然传来女子的交谈声。
“娘娘真是有心，半蓿花很难伺候呢，连宫里的花匠都不一定能种得活，没想到您一下子就成功了！”
“还好吧，也没你说得那么玄乎，这半蓿花制成的香包啊，安神效果特别好，近来四郎他国事繁忙，本宫一妇道人家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做点琐碎的小事了。”
似水的嗓音，即使未见真容，也能想象得出对方温柔含笑的模样。
他一怔，这声音……
足下顿时急切起来，三步并两步冲过去，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灌木丛前，站着两名女子。
一主一仆，宫婢赫然是苏嬷嬷年轻的时候，而那位娘娘……
“母妃。”他抖着嗓子，轻轻唤了声。
想获得对方的注意，却又怕打破这份幻象。
而柳贵妃像是察觉到什么，蓦地转头看来，下一刻笑容加深，弯腰展开双臂：“漓儿，过来。”
他刚准备走上前，一道小身影陡然穿过自己，直直地扑进美妇怀里。
“母妃！”
孩童银铃般的笑声在小花园里回荡开。
他愣在原地，望着女人抱起俊秀的小男童，满脸无奈的轻叱道：“小调皮，是不是趁着范学士不注意，又偷跑出来啦？”
小男童自豪的昂起头：“皇儿是习完所有功课才跑的，范大人说不得什么。”
“你呀，无论如何，这般行径，总归不太妥当，范学士文才斐然，既然你有幸拜他为师，理应……”
小皇子不愿聆听说教，漂亮的眸子转了转，指着灌木丛，假装好奇的问道：“母妃你在做什么呀？”
柳贵妃很快就被带偏了话题，一五一十的讲述起来。
“这种粗活，交给宫人们就好了嘛！”小皇子理所当然道。
美妇柔声道：“不一样啊，对于心悦之人，自然想亲力亲为。”
“为什么？”小男童歪着小脑袋，不解道。
“因为喜欢他，爱他，所以做这些事的时候，完全不觉得辛苦呢。”
“那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呢？”好学的精神劲儿上来了，锲而不舍的继续追问。
“嗯……”美妇沉吟片刻，用着孩童比较容易理解的措辞，慢慢道，“大概是，和他在一起时很舒服，很放松，不用去掩饰本性，当看见他高兴的时候，会忍不住想笑，而当看到他陷入困境时，又会很着急，很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