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杀、杀了?”她一脸懵,磕磕巴巴道,“可是,你费尽心思周旋这么久,是想……想放长线钓大鱼,或者顺藤摸瓜吗,杀了……线索不就断了,而且,朝廷命官,哪能……说杀就杀,你……”
她想说,别开玩笑了。
可是他的表情告诉她,绝不是随口说说的,甚至于……
“你刚刚站在那里的时候,本王就已经想杀掉他们了。”他支起条腿,往床柱一靠,一边系着衣襟,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果然。
姜念卿讷讷地抿了抿唇,偷瞄着那张俊美脸庞。
昏黄烛火投映于清冷眉宇及高挺的鼻梁上,打下一道道微微跳动的阴影,莫名有点悚然。
她认为,最可怕的人,并不是那种大吼大叫,面目狰狞放狠话的。
而是像这般,用着最淡然的口吻,说着最简单的残忍话语,更多时候,他们可能连话都不会说,就默默下了狠手。
容漓便是如此。
与这种人相处,其实挺可怖的,但……
“为什么啊?”姜念卿忽地轻轻问道。
闻言,凤眸抬起,眉头微蹙。
“你说为什么。”他低哼一声,不再多言,只将方才一同捡起的素色中衣扔了过去,“把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脱了,换上。”
激荡的火苗刚从心底升起,即被后面那句话扑灭了。
她没好气的咕哝:“什么破破烂烂,这叫蕾丝。”
“哪来的?”容漓忽地皱眉。
“就……换的呗。”她如实道。
这人可不是四皇子,想随口糊弄是不现实的,不过也没啥必要撒谎。
“用闇炎果换的?”他一针见血的指出。
“嗯……不能完全这么说。”姜念卿眨眨眼,有些迟疑,但还是作出了解释,“简单来讲,闇炎果很贵,可以换很多东西,这件衣服只用了小小的一部分。”
原以为,这人肯定要说以后不许再换此类有伤风俗的东西,谁知他听完后,倒没言语,只投来一个若有所思的眼神。
她莫名其妙的挠了挠鼻尖,看向那件中衣。
棉缎的布料,柔软又舒服。
能换上正常衣衫定是极好的,她也不想一直穿着这身“趣味旗袍”,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只是,忽然想起件事来:“没有裤子?”
他挑眉:“只有一条单裤,难道让我脱给你?”
姜念卿:“……”
“不用了,谢谢。”她抱起衣服,窜下榻,“我去试试!”
站在屏风后方,她先侧耳倾听了半晌,确定那人并未跟过来,才缓缓地松了口气。
不能怪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对方高岭之花的人设,已经在她心中逐渐崩塌。
尤其,在经过今晚的意外之后。
姜念卿单手扶额,定了定神,垂眸瞥向手里的中衣。
他穿过的,虽然并非贴身的那件,可还是……
算了,现在矫情这些,迟了点。
快速穿妥,自我上下一番打量。
嗯,还不错。
古人的内衬本就裁剪得宽大,加上容漓要高出整整二十几公分,套在她身上,下摆几乎齐膝,居然比先前的旗袍还要长。
所以,不穿裤子,也没什么大问题了。
她迈着两条光溜溜的细腿,满意的走了出去,冲着已仰靠于床榻上,正闭目养神的男人道:“正合身哎。”
容漓睁开眼,眸色一暗,迅速划过一丝幽光。
原来,叫她换上自己的衣服,也不是个多明智的决定。
调整了下内息,靖王爷平静道:“时辰不早,该睡了。”
不提还好,一提仿佛按下什么神奇的开关,她顿觉困意来袭,掩唇打了个大哈欠。
确实,折腾这么久,早就累了。
不过,又一个新问题出现。
按惯例,她应该主动去睡美人榻。
可这屋子里,只有一个比较小的坐榻,并且目测没有第二套被褥……
“还愣在那儿做什么?”他皱起眉。
姜念卿灵光一闪:“你的意思,我可以睡床?”
“……刚才,你不是已经躺过了么。”
“……”
这么一说,她忽然不想睡了。
“本王困了,耐心有限,给你三声时间考虑,不愿意就在那边窝一宿吧,反正这个天也不冷,一,二,三……”
话音未落,他便看到一道敏捷身影自眼前跃过,由于动作幅度较大,衣摆往上滑动了数寸,露出浑圆的弧度来。
然而对方浑然不知,一脸兴奋地扑腾至最里面,卷起小半边被子,将自己一整个裹紧,干脆且利落的道了句“晚安”,随即背过身去。
他盯着那背影,淡淡道:“希望你注意些睡姿,别惊扰了我。”
“放心吧,只要有人躺我旁边,我的潜意识就会启动,手脚特别的规矩,基本上能保持一整晚不动,这事儿可不是我信口胡扯,但凡和我一起睡过的,都这么说……”
她自言自语着,没有发觉身后那张俊颜已经布满阴霾,黑得快滴出墨汁了!
“……除了几位堂姐,其中有个小堂妹,可好笑了,还半夜爬起来帮我翻身,说是生怕我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血液不循环会导致瘫痪……哈哈,学艺不精真是要命。”
靖王爷:“……”很好,祝贺你侥幸逃过一劫,否则干脆就不用睡了。
絮叨过后,里面渐渐没了动静。
容漓屈指弹灭烛火,屋子里顿时陷入黑暗中。
每当这种时候,他都将面临好一阵子孤寂苍凉的情绪。
他厌恶夜色,很想留着一盏昏黄,可又不愿暴露自己的弱点,亦或说,不想让自己有弱点。
所以,一直选择兀自克服面对。
而今晚,那种感受似乎未曾降临。
容漓又看向身旁鼓起的那道起伏。
他不习惯与旁人同屋同榻,可这个女人,从起初到现如今,在一次又一次地打破他的规矩。
浅浅的呼吸声传来,空气里飘散着淡淡果香。
那是她的气息,如安神灵药般,令人上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