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远离众人的视线后,他返身掀开车帘,道:“姜姑娘,要不我们先进城吧?渚坝那边荒得很,路也不好走……”
对于这个提议,姜念卿是认同的。
人都到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可脑子理智,情绪却失了控。
心口像有千百只蚂蚁在爬,叫嚣着,鼓动着,要立刻马上见到那个男人。
不顾一切。
甚至一秒都不愿意耽搁。
于是,她任性且果断的说道:“胖胖交给你,你陪他进城歇息,再另外找个人,送我过去。”
时峰:“……”呜,想晚点再死都不给机会的嘛。
说是什么坝,却是许多年前的地名了。
如今的渚坝,几乎一滴水都没有。
大片大片的田地,由于常年缺少浇灌,处处似蜘蛛网般龟裂着。
马车难行,姜念卿便提起裙摆下了车,踩着硬实的黄土地,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坝口走去。
此处没什么遮挡,因此视野相当开阔。
她行走了约一炷香的时间,远远地望见一群人。
几乎不用费心去分辨,一眼即中。
没办法,实在太显眼了。
高矮胖瘦,体型不一的官员之中,一道颀长的身形,如鹤立鸡群般,负手而立。
即使只是简单的束着发,身披一件毫无点缀的玄色大氅,依然无损半点浑然天成的矜贵之气。
姜念卿想,玄色果然很适合他呢。
救她之时,那身玄色绣金龙的太子华服,真是霸气极了。
这般想着,唇角的笑意,却不禁淡了几分。
不知他心里面,对她有没有一点怨和厌。
亦不知他……有没有后悔。
女子自嘲着笑了笑,笑自己的多虑和胆怯,深吸了口气,大步走过去。
无论结果是什么,该解释的,她会统统说个清楚。
“王爷,下官能理解您的心情,在此也代苍州百姓表示敬意,只是渚坝干涸几十年了,实在没什么希望啊……”
“是啊,下官同样认为,大家本就生活贫苦,尽可能的减少消耗才是首要……”
“炸山挖坝一事,太过兴师动众,望王爷三思哇……”
暗四跟在后头,心里面真是又气又憋屈。
这帮老家伙们,废话可真多。
洋洋洒洒说了这么些,无非就两个想法。
一来觉得王爷被流放至此,肯定是个没有实力只会说空话的人,打心眼里瞧不起。
二来,懒惰惯了,不愿用脑子花力气,只想拿着那点俸禄混日子。
要不是没法明目张胆的用自己人,爷还用得着在这儿跟他们周旋?
该炸炸,该挖挖,早就开动了。
不过,主子都没开口说什么,做下属的自然只能将不爽咽下肚。
容漓倒不是真的能忍。
他今天领着这些官员过来,不过是走一个告知的步骤而已。
至于对方如何作想,同不同意,从来不在他的考量范围内。
广纳谏言,在这种如一潭死水的地方根本不适用。
多方顾及,只会束手束脚。
这时,人群中有谁“咦”了一声。
“怎么会有位姑娘家?”
此话一出,站在后方的人纷纷转头看去。
“这相貌和穿着打扮,不像是当地女子呢。”
“自然不是,苍州这僻壤,哪能养得出那般水灵灵的眉眼。”
“嗳?她朝着这边过来了……”
有位姓贾的年轻官员忍不住搭话道:“哎姑娘,你找谁啊?”
容漓听着这些人的你一言我一语,心中不住冷笑。
正事干不动,对于来路不明的女人倒是挺上心,难怪这地方愈发衰败。
再这样下去,百姓都搬空了,怕不是要连着边关一起送给邻国去。
正欲抬脚离开,忽听见一道清凌凌的熟悉嗓音。
“我找靖王殿下。”
他浑身一震,猛然回首。
一双未语先笑的杏眸,看上去不谙世事,转动起来,却是古灵精怪得很。
唇角微抿,小梨涡浅浅,显出几分不安。
下巴尖尖,似乎消瘦了些。
本该远在千里之外的人,突然间毫无预兆的站在面前。
容漓的第一个念头是:看来时峰对于心腹这个位置是腻了,打算去马场待上个十年八年的。
“阿嚏——!”
峰侍卫揉了揉鼻子,第八次对着闻讯赶来看热闹的弟兄解释道:“屋里的孩子不是偷的,也不是捡的,更不是我的私生子!你们说话嘴上把点门,可别再雪上加霜了,否则这辈子怕是都要见不到我了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