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老将/军才不管什么皇子不皇子的,关起庄家门,一视同仁。
临分开前,他决定再努力搭个讪,于是回到最初的问题:“那姜姑娘,你来这里做什么?是要采购什么东西,走迷路了?”
她摇摇头,叹了口气:“我想找些孤本,听说这文客楼里汗牛充栋,卷帙浩繁,便特意赶过来,可惜啊,貌似不给进,听那守门人的意思,完全没有通融的希望呢。”
正愁没机会多多相处,炎王闻言,当即心中大喜,又担心太过喜形于色吓到对方,勉强压着上翘的嘴角,不动声色道:“你运气不错,随我一同进去吧。”
“可以吗?”水眸一亮。
“当然,举手之劳。”
呯呯!
铜门再次被拍响,而里面的人像没听见般,毫无回应。
容熠蹙眉,扬声道:“用点力,这门比较厚。”
“是,王爷。”
近侍忙撸高袖子,抡起了拳头。
咚咚咚!
吱呀——铜门被猛地拉开,传出愤怒的叫囔。
“敲什么敲!敲魂啊!都说了不给进!我看你这娘儿们不止是耳朵有问题,脑子也不好——呃,王爷?!”
待守门人看清门外站的是谁时,双膝一软,差点跪下去。
“炎、炎王殿下,您……您今儿怎么有好雅兴,过来……”
“你就是这么看门的?”他挑起浓眉。
守门小厮挠了挠后脑勺,咕哝道:“小的以前守城门的时候,还得到过老将/军的赞赏和肯定……”
“那你知道为什么外祖父把你调过来守书楼吗?就是想熏陶熏陶,改改你那粗鲁的脾性!”
义正言辞的教训完,容熠转身招呼道:“姜姑娘,里面比较大,跟紧些。”
“哎,好的。”
姜念卿对上那守门人既震惊又不甘的眼神,歪头笑了笑,大摇大摆地跨进高高的门槛。
她颠了颠腰间的木牌,腹诽着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进来了,目测是沾了容漓的光呀。
望着前方健壮的背影,又暗暗寻思,看起来俩兄弟的感情还不错,否则不至于爱屋及乌,对她如此热情相待。
当然,这一切皆只是猜测。
姜念卿没有打算与其聊靖王府的事,先是环顾一圈四周的环境,继而好奇的问道:“这楼是你建的?”
这风格,表里如一。
如果非要用词来形容,大概是硬朗、朴素,处处彰显着肃穆的气氛。
“不是,是外祖父,他老人家戎马一生,包括我几位舅舅,参加过大大小小数场战役,连我母妃,也曾立志当个女将,不过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如今大祁四海升平,国富力强,大家都清闲下来,便建了这么个楼。”
她立即奉上彩虹屁:“老将/军可谓能文能武,国之栋梁哇!”
谁知,容熠脸上浮起些许不好意思的神色,压低嗓音道:“其实,主要因为庄家列祖列宗几乎统统目不识丁,到了我舅舅这辈儿稍微好些,总归硬逼着去上过几天私塾,但也仅限于学会写名而已,至于我这半个庄家人……咳,同样不爱舞文弄墨。”
姜念卿听得云里雾里,疑惑的眨眨眼:“那和建这藏书楼,又有什么关系呢?”恕她愚钝。
“唉,外祖父认为,耳濡目染,陶冶情操十分重要,遂花上大量财力人力,整出这么栋楼来,希望给后世增加点书香气息,说白了,改改庄家的风水……”
“……”这老爷子,还真是良苦用心。
“那此处的设计和布置……”她指了指周围。
容熠老实道:“请了工部的人私下帮忙,不过选址和总体构造,完全是外祖父亲力亲为。”
行吧,她算明白了。
老将/军表面上向往效仿骚人墨客,可骨子里依旧是铮铮铁汉。
画皮难画骨,终究造就了这么一座奇奇怪怪的书阁。
至于为何不建在私人庄园或者郊区,不用说,定是抱着与碑石差不多的效用,警示着子子孙孙。
说话间,两人已经登上旋转木梯,来到了二楼。
许是出于防潮的考量,一楼基本上空着,并未放置任何书籍。
“所以,你也别太埋怨阿东。”容熠示意小厮将遮光布全部拉开,笑道,“他奉命行事而已,外祖父命他看住大门,不允许随意入内破坏,他便一根筋的死守着,只认手谕不认人,上次礼部尚书亲自前来,还被讥讽了一通,差点没气得当场晕过去。”
“炎王殿下这么一说,我心里面顿时平衡多了。”姜念卿倒也不否认,继而揶揄道:“确实,方才是有些气愤,可现在,不由升起了点自豪,毕竟能与尚书大人同等待遇,可遇不可求呢。”
“哈哈……”容熠开怀大笑。
女子的风趣及落落大方,令他愈发欣赏,心中不免又多添了几分喜爱之情,忍不住道:“我能唤你念卿吗?”
“呃?”
姜念卿微微愣住,正思考着在古代放任男子这般称呼是不是不符合规矩,只听对方又补上一句:“我觉得咱们挺聊得来的,想与你交个朋友,对于我来说,朋友之间还小姐来小姐去的,太过生分。”
“没错!”她本就是洒脱之人,一听这话,便没了顾虑,“那往后没外人在场的时候,我也就直唤你姓名啦,容熠!”
“好呀。”一双虎目弯弯,铁汉难得的泛起了柔情。
明媚的日光透过窗棂洒入,照亮了楼内的景象。
数十排耸立的木架上,堆满了整整齐齐的书册,看上去保存得很不错。
而抬头往上看去,顶楼似乎还有一圈相同数量的书架,同样挤得满满当当。
虽然与现代的大型图书馆无法比拟,但已经算十分壮观了。
“不知念卿想找什么孤本,我让他们指个大概的分类,免得大海捞针?”
闻言,姜念卿的心底打起了小九九。
实话定是不能说的。
聊得来是一回事,交心交底又是另一回事。
就目前来说,她与容漓到底是一条船上的,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是自古以来不变的局面。
那人体内的蛊毒还不知是谁下的,谨慎些总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