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宁帝执着刚从六皇妹那里拿来的纸张,长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桌面。
末了,抬眼扫视下方,悠悠道:“诸位对此,可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啊?”
陆相作为两朝重臣,自有一套为官之道,只见他率先上前一步,禀道:“启奏皇上,按祖制,喜宴于白天举行,但并没规定具体时间,臣认为,可以推迟至傍晚开始,等一切备好,差不多夜幕降临了,想那礼工二部及朝中元老,也说不得什么。”
“如此一来,便能放烟花了!”平侯府的小侯爷敬佩道,“不愧是陆相,姜还是老的辣啊!”顿了顿,又犯愁道,“可这宫里头素来只备鞭炮,一时半会儿的,去哪里筹备可供满京都观赏的烟花呢?”
“改放孔明灯吧?”李学士提议道,“同样壮观且富有情趣。”
雍宁帝闻言投去一瞥:“李大人年纪轻轻,记性似乎不大好?是否忘了,上回你便是这么提议的,难道说来说去,你只有这么一个提议?”
“呃,微臣愚钝,皇上恕罪。”李学士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采用过的提案,不准再说,另外烟花一事,朕早有解决的办法。”雍宁帝看向聂将/军,“炎王有门路且自愿捐出一批烟花,怀影,你明天即去趟澄州,亲自护送回来,不得有误。”
“是,皇上。”
此刻,被狠狠敲了一笔的炎王,正马不停蹄地奔波于前往西戎的路上。
他等不及太监去送消息了,决定直接带着圣旨主动上门。
京都这边的事,已然与他无关。
又经过几番讨论,大方向总算确定,下面就是小细节。
“奏乐就交给臣弟吧。”容湛上前一步,自告奋勇道,“臣弟能力有限,其他方面许是帮不上忙,但这事儿,信心十足!”
“嗯。”雍宁帝欣然颔首。
“至于鲜花点缀,完全不成问题,如今正值春夏,百花盛开。”陆相捻着长须笑道,“请皇上放心,臣等必定尽心尽力,保准给未来的皇后娘娘,一个满意的大婚典礼!”
“很好。”君王站起身,道,“此事与上回一样,务必保密,谁泄露,问谁的罪。”
众人齐刷刷跪下:“臣等,遵旨!”
转眼间,便到了六公主出嫁的日子。
按理说,容韶婳毕竟上过一次花轿,虽说连西戎的地界都不曾踏入,但从礼节上来说,总归是嫁过人的,那么这第二次出嫁,就该低调些。
不过显然,君王和准驸马都不在意。
雍宁帝不仅为这个妹妹准备了最高规格的嫁妆,还赐了一座奢华的宅子。
与昔日的靖王府毗邻。
更离谱的是,公主并未按正常流程那样,直接坐上轿子,而是由驸马爷进宫亲自来迎接的。
甚至,一直走到了殿门口。
宫里的老嬷嬷们早就被赶走了,免得说三道四。
此时,寝屋的大门紧闭着,驸马爷站在门前,木讷的面孔满是掩不住的喜气及羞涩。
他在身后一众兄弟的起哄声中,以及身旁那位尊贵男人逼迫的视线下,硬着头皮一边拍门,一边高喊道:“媳妇儿,开门哪!”
话音落,屋里传出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
不知哪位贵女回了一嗓子:“准驸马爷,这还没娶过门呢,咱们公主呀,可不能算是你媳妇儿!”
“呵呵呵……”
“那……那怎样才能开门?”聂怀影迟疑着发问。
偌大的寝殿内,布置得喜气洋洋。
六公主端坐喜榻,身边围着四五名平日里交好的姐妹,皆是做了些许妆点,但并不会盖过新娘子的风头。
不过直接坐在容韶婳身边的那位,却是打扮得同样出众。
一身华服及地,发髻亦盘得格外精致,像是要出席什么重大典礼似的。
姜念卿稍稍调整下金步摇的位置,总觉得这丁零当啷的,严重影响她接下来的发挥。
“哎姜姐姐,你可别乱动,当心散了发髻。”容韶婳连忙提醒道,“你这头发可是盘了小半个时辰呢,散掉就麻烦啦。”
姜念卿叹气:“虽然我说过,作为伴娘应该适当打扮,可我这身,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你身份不一样嘛!”六公主轻笑道。
另外几名贵女亦纷纷附和:“是呀,是呀!”
“没错,您与咱们哪能作同样的妆点呢!”
姜念卿依然觉得哪里不对劲,正欲开口,门外再度传来聂大人的声音。
“到底怎样做才能开门啊?好歹提个要求?喂?有人吗?婳婳?”语气中透着点可怜。
“噗……”
女子们顿时笑作一团。
光顾着聊妆容,都快把驸马爷给忘了。
“先唱个歌吧!”姜念卿道。
片刻的沉寂,驸马爷老实道:“我不会……”
“那就从你那帮弟兄里挑一个,让他替你唱!”
聂将/军自然是不敢向旁边那位求助的,只得转向身后。
大家都是糙老爷儿们,谁会那个啊。
一番推三阻四之后,还是从马场特意赶回的峰大人,看在十几年的兄弟情义上,厚着脸皮吼了一曲边塞小调。
唱完之后,自我感觉良好。
环顾四周,弟兄们早就作鸟兽状散开,连帝王都一脸嫌弃的瞪着自己。
好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屋里的女子们嬉笑着表示虽然难听了些,但胜在勇气可嘉,需再接再厉。
姜念卿开过头,其他贵女们也渐渐放开了,兵部尚书的千金笑道:“准驸马爷不善音律,那总会舞剑吧?待会儿我们开一点窗,你就在院子里,为咱们公主献上一段呗!”
聂将/军下意识摸向腰间。
转而想起,他今天成亲,怎么会随身带着剑。
关键是,他真的不想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秀剑法啊。
总觉得有点……傻。
“爷……”聂怀影一脸恳求的看向一直负着手看好戏的男人,“要不您出个面,放过臣吧……”
“既然开始了,岂有中止的道理。”雍宁帝解下自个儿腰间的佩剑抛了过去,“好好表现,驸马。”
与此同时,容漓在心中下了决定。
幸好借此做了个尝试,这什么堵门的风俗,实在不大可行。
等他大婚的时候,必须给取消了,否则以那女人的性子,还不得趁机可劲儿折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