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置可否。
“唉，如此说来，回想一下方才那老伯一听我们说没银子给之后的反应，我忽然觉得，他平日里是不是受那些富人们欺压惯了呀，丝毫没有吃饭给钱天经地义的念头，完全是打算息事宁人的姿态，唉，好可怜哦。”
她又啧声道：“这要是在京都，恐怕刚摸着口袋说没钱，下一刻那摊主就囔囔着要扭送官府了，管你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呢，就连小湛子堂堂四皇子，那逍遥楼的常客，不还——”
正说得起劲儿，忽然想起那晚干下的糊涂事，脑子里有一瞬间的懵。
真是笨，哪壶不开提哪壶！
偷觑了眼对面深沉的眸色，她挠了挠脸颊，含糊而过：“咳，总之，通过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可以得知，虽然黔安城表面看上去还算美好祥和，但实际上内里恐怕早已蛀得千疮百孔了。”
“嗯，分析得不错。”他意味深长道。
“那我们今天，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不是说了么，陪夫人逛逛。”
“得了吧，”她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您日理万机，哪有这闲心特地来陪我……”
话一出口，忽而觉得哪里不对。
这搞得像老夫老妻之间的娇嗔抱怨一样。
姜念卿连忙清了清嗓子，道：“我的意思，现在是特别时期，你肯定有什么特别的意图呗。”
他几不可查的勾了勾唇角：“没什么意图，单纯来绕弯。”
这下，她算听懂了。
水眸倏地发亮，闪烁起不怀好意的光芒：“那我这里有几个很有趣的小提议，不知三爷有没有兴趣呢？”
“哦？不妨说来听听。”
小狐狸勾着狡诈的笑靥，叽里呱啦一通手舞足蹈。
而此时，领着灰色马车绕了一大圈的“替身”从后方驶来，无声无息地完成了交替。
灰色马车浑然不觉，还以为自己跟着的，始终是同一辆。
“当然可以。”
他颔首，屈指轻敲两下隔板：“听见了吗？”
前方的暗卫们立即应喏：“是，主子。”
一场好戏就此拉开了帷幕。
柳三爷搂着他的宠姬，专挑城内几大家族的商铺去闲逛。
凭着一身华服，以及不凡的气度，处处受到礼遇。
那些掌柜的以为迎来了大主顾，人走后，才知迎来的是个大麻烦。
鸡飞狗跳的折腾了一天，当衙役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府禀报时，还要面对孙知州怒火中烧的呵斥。
“蠢货！一群蠢货！谁让你们去盘查刘家王家李家他们名下铺子的？啊？人家现在来质问本官，说影响到生意了，本官还得诞着笑脸赔罪！”
“如果没有那些大户，你们哪来的吃香喝辣？单靠朝廷下发的那点俸禄吗？喝粥还差不多！下次办事之前，记得擦亮你们的狗眼！”
官差们个个缩着脖子，满腹委屈，却有口难言。
当初说紧盯着动向，不允许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是知州大人。
现在，又斥责因此惊扰了几大家族。
反正千错万错，都是他们这些小卒子的错，真是倒霉！
一无所获之下，孙航只得将寄希望于不太聪明的小妓子身上。
然而次日，送来的密信，再次给予了他重重一击。
“这都写的什么东西！鬼画符吗！”抖着纸张，孙航难以置信，“叫她尽量详细，没他妈的叫她连那人咳嗽几声都写出来！”
“咳嗽……或许也是暗号呢。”心腹在一旁小声插话。
孙大人：“……”
正当孙航气得想砸东西之际，一名小厮小跑而来，未到身边便兴奋道：“好消息！老爷好消息哇！”
“最好真是个好消息，否则……哼！”孙大人一拂袖，坐回上位，接过递来的香茗，瓮声道，“说罢。”
“京都的贵人要回去了，正在收拾行礼，准备即刻上路呢！”
“什么？！”孙航倏地站起身，连茶都顾不上喝了，挥手道，“走走走，快带本官前去送行！”
城门外，两列人马整装待发。
孙知州领着一众小官吏俯首跪拜：“恭送两位王爷大驾！”
炎王负着手，淡淡道：“起来吧。”
“谢王爷——”又是好一阵此起彼伏。
容熠皱了皱眉。
以他的性格，就该立刻将这帮欺上瞒下的贪官污吏统统抓起来，严刑拷打。
但思及那封信的内容，生生忍住了。
他堂堂二皇子，又不是什么山野莽夫，还不至于冲动至此。
这时，孙航上前一步，躬身道：“不知刘知县一事……”
容熠瞥了一眼站在最后方的刘辉昌，对方不动声色，依然一副任由处置绝无怨言的模样，又扫了一圈唯唯诺诺的众官吏，他不禁暗暗冷嗤一声。
呵，都隐藏得挺好啊。
互帮互助，粉墨登场。
“既然是冤枉的，等本王回了京，自然会向皇上禀明原委，还刘大人一个清白。”
刘辉昌以为逃过一劫，心中顿时大喜，压着不住上翘的嘴角，再次叩首道：“炎王殿下明察秋毫，下官感激不尽！”
二王爷听不下去了，索性转身钻进马车。
而早已在车内的时峰靠坐窗边，露出了小半边慵懒的身子，对于回京一事，显然已经迫不及待。
车轱辘滚动起来后，峰大人摸着自个儿厚了一圈的腹部，暗叹着再这么闲散下去，怕是连跑都要跑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