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大臣们皆不由地一个瑟抖。
众人寻思着,要不是那卫国没什么挑战性,他们的帝王怕不是要御驾亲征。
因为他看上去,完全是一副随时随地想要大杀四方的样子啊。
君主杀伐果决有野心,是件好事。
可如果像鹰隼一般,在天地间肆意猎杀,不受任何约束,那就……
“下雪了,天哪,外面居然下雪了……”
不知谁小声嘀咕了句。
殿中顿时一阵骚动。
对此异象,文武百官诧异不已,但没有谁敢多加妄言,于是默默地纷纷向帝王投去目光。
然而,龙椅上的那位闻言,也只不过是微微顿了下,继而道:“在这八月天里,气温骤降,对于行军出征是好消息,孙将/军,即刻整装出发。”
众人:“……”
敢情连下冰雹都打消不了君王征战的念头了。
那卫国也是没个头脑的,耍手段之前也不先打听打听大祁目前的情况。
这不是脖子送到铡刀下——自寻死路么?
孙将/军一撩软甲,单膝叩首领命:“臣,遵——”
“旨”字尚未出口,一叠声高呼由远及近。
“娘娘醒啦!皇后娘娘醒啦——”
几名小太监不顾礼节地冲进殿内,又笑又哭道:“皇上,娘娘她醒啦!”
咚!
雍宁帝手中的卷轴应声落地。
殿内霎时一片哗然。
“什么?醒了?”
“这怎么可能啊,皇后不是已经……”
“嘘,别乱说话!听说一直还是有一口气在的……”
“就算昏迷,这都半年啦,毫无征兆的,怎么可能就醒了呢……”
“应该是搞错了吧……”
容漓死死瞪着跪于下方的宫人们,耳畔是纷纷议论,削瘦憔悴的俊颜上布满压抑,十指蜷起握紧,攥得那鎏金扶手咯吱作响。
六个多月,一百九十六个日日夜夜。
他无时无刻不在盼着这个消息。
可当真正听见了,一种名为胆怯的情绪却油然而生。
他不敢立刻去求证,甚至不敢细问。
害怕是空欢喜,害怕是美梦一场。
怔愣的当口,四周的声音愈发嘈杂。
“快看,殿外有名女子!”
“她跑过来了!”
“是谁这么胆大啊,竟在宫里头穿了一身红……”
容漓倏地抬起眼。凤眸瞠大。
漫天的雪花里,一道火红的纤影越来越近,仿佛从林间跃出的小狐狸。
跑啊跑,跑啊跑,一直跑到丹墀下方。
娇俏的小脸仰起,一双杏眼亮晶晶。
他站起身,缓缓地拾阶而下,眸底逐渐浮起水光和猩红,却是一瞬不瞬,唇角亦紧抿着。
似乎担心,一开口,眼前的幻象便会消失。
亦或在担心,回到这副躯壳的灵魂,并非心心念念的那个。
“老公。”姜念卿轻轻唤了声,从袖袋里取出两本红册子,将其中一本递送到他面前,扬起笑靥,“合约我已经签好了呢,一式二份,期限为生生世世,不许毁约哦。”
啪嗒。
紧绷的那根弦,断了。
长臂一伸,女子被狠狠抱住。
力道之大,仿佛要娇躯嵌入了胸膛里一般。
“卿卿,卿卿……”他埋首小巧的肩窝,一遍又一遍重复呢喃着她的名字,“卿卿,谢谢你……”
姜念卿本来不想哭的,明明是大喜的事,干嘛还要哭呢。
可听着那颤抖沙哑的嗓音,眼睫一眨,还是落下了泪。
她吸了吸鼻子,故作轻松地问道:“谢什么呀?”
“谢谢你能回来……”
“谢谢你……爱我。”
有事择日再奏,无事立刻退朝。
半年了,文武百官头一次,在天黑之前得以各自回府,并且还迎来了维持三天的小长假。
没人留下来谏言。
连最矜矜业业的几位老臣子,都忙不迭地坐进轿子遁了。
至于卫国,亦有幸苟延残喘了下来,从十万大军换成了一封警示信函。
那点进贡算什么?
大祁君王根本没空拨冗去搭理。
雍宁帝只给了闻讯而来的长子一炷香,与自己的母后会面。
时间一到,便大手一挥,毫不留情地命侍卫们将小男童给拖走了。
这小崽子近半年来武功精进不少,普通宫人根本奈何不了他。
“卿姐——卿姐——”容旭尧小朋友挣扎着,做尔康手状。
姜念卿杏眼一瞪:“什么事这么急嘛,好歹让我们母子俩再多聊几句啊啊——”
话音未落,即被以熟悉的姿势,打横抱了起来。
容漓一边大步往内寝走,一边道:“你猜,我为什么会让你们先见面?”
姜念卿不答反问:“你猜,我刚刚为什么没有答应胖胖,明天陪他用午膳?”
两人相视一眼,看到了同样的火花。
纤细藕臂勾住脖颈,姜念卿吻住那攒动的喉结,慢慢上移,轻咬了下男人的唇角,又来到他的耳边,呵气如兰道:“听说你休朝三日?正好,你欠我个洞房花烛夜,还欠我个女儿,不如……努点力,一并补上呗?相信我,这回,不会再让你做白工……唔!”
帐幔垂落,被翻红浪,偌大的龙床总算迎来了它的女主子。
久别重逢,有些疑虑,无需急着解释。
眼下的他们,更需要通过一些实质性的交流,来填补空荡荡的内心,增加踏实的感觉。
来告诉自己,对方是真实存在的。
整整三天,雍宁帝和他的皇后没有出过寝殿。
膳食是由余公公送进来的。
侧殿有先前特意修建的浴池。
火热的疯狂,几乎席卷了每一个角落。
屏风,窗台,桌边,铜镜……
昔日,总有一个人娇气的适时阻止。
而这回,没有谁愿意停歇。
只恨不得融入彼此的骨血中,至死方休。
第三日傍晚,夕阳西下。
女子一脸倦容的趴在男人怀里,从脚趾头到头发丝儿,都透着股慵懒。
姜念卿想,她此刻全身上下,大概比那面条还要软。
骨节分明的大手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摸着青丝,容漓垂眸瞥见她这副虚弱的模样,微微蹙眉:“还好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顿了顿,眉头突地皱得更深了些,“倒是忘了,你躺了这么久,身子骨定然没有恢复,我……”
姜念卿乜着眼,见男人满脸担忧和自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娇嗔道:“现在才想起来,也太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