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在隔间的余公公听见浑厚笑声，心中甚是惊讶。
对于这位靖王府的如夫人，也不免感到好奇起来。
不知为何就博得了龙颜大悦，姜念卿眨巴着眸子，满脸狐疑及无辜。
但很快冰冷且坚硬的地面，引走了大部分注意力，她有些无法保持如此标准的跪姿了，下意识地扭了扭身躯。
见状，南肃帝在心中下了定论。
看来的确是个娇宠的主儿，平日里大概没怎么受过苦。
要说侍妾的地位，可不比通房丫头高出多少，但见她这样儿，伺候榻前的活，估计是从未做过。
“起来罢。”君王摆摆手，“赐座。”
姜念卿当然不可能推辞，忙不迭爬起身，高声道：“谢皇上！”
这赐座自然也是有讲究的。
没一会儿，一名小太监端来只三脚圆凳，摆在了下手方的位置。
有得坐就行，她倒没太多想法。
刚坐下，问题接踵而至。
“听说，你的父亲，是京中富商？”
她颔首：“好像是吧。”
“好像？”帝王微微扬起眉，“这个词，倒是耐人寻味。”
姜念卿耸耸肩：“许是因为没怎么用过父亲的银两，所以并不知他到底算不算富商。”
言下之意，不用打探她的家世，基本上毫无瓜葛。
若是姜昊苍听闻这段话，大概要当场气得吐血。
多好的在皇帝面前展露姜家的机会，就让这不孝女一句话给带过去了！
南肃帝闻言，眸色微沉，这时有人送上参茶，他抬手接过，凑到嘴边慢慢地吹了吹。
姜念卿摸不准对方的意思，便也保持着沉默。
半晌之后，君王忽然开口道：“靖王，可是身患恶疾？”
冷不丁这样一句话传入耳中，说实在的，她毫无防备，心中猛地一突，正欲说什么，只听那浑厚的声音中增加了几分严厉。
“回答之前，要想想清楚，姜氏，虽说你颇得朕的眼缘，但欺君之罪非同小可，就算靖王在此，他也保不了你！”
嗓音其实并不高，却掷地有声，仿佛在回荡着，震慑力十足。
姜念卿分心的想，不愧是真正的帝王，演员们无论怎么卖力，到底是无法演绎出这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威严。
不过，她并不是那种一吓就怂的人。
承诺的保密，无论如何，都会做到，即使对方是容漓的父皇。
因为她始终记得那人曾说过的一句话：生于皇家，谈何真情实感。
加上他母亲的早逝，他本身的性格问题，总觉得里面似有隐情。
所以必要的警觉，绝不能少。
再说，若是真心关心，岂会这般威胁质问，一点慈父的感觉都没有。
思及此，姜念卿拿出了毕生演技。
她倏地起身，再度重重地跪了下去。
“贱妾有愧！”
南肃帝睥睨着，未曾言语，显然在等她的剖白及供认。
“不瞒皇上，民女略通岐黄之术，确实知晓王爷有恙，虽不是什么大病，但对身体着实有些影响，民女入府不久，仍在尽心为三爷调理中，目前尚未彻底治愈，不过已在不断好转中。”
姜念卿推测，方才帝王之所以说那句话，大概是知晓她精通医术之事，又听说自己出身普通，便起了疑心。
既然如此，不如将计就计，反正以容漓平时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儿，本来就像个病秧子，弄不好他先前原本就装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病弱，故她这般半真半假的掺着说，应该问题不大。
又是长久的沉默，这回，浑厚嗓音响起时，多了几分迟疑及……尴尬。
“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老三召过太医就诊，不过，朕曾听过一传闻，咳……不知，是否与子嗣有关？”
传闻……
她顿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看来谣言还是有点用的，这传着传着，居然真就传到皇帝耳朵里了，也不知是哪位如此缺德。
她不管帝王对此事是持什么态度，立即义正言辞道：“当然不是！”
南肃帝显然并不好糊弄，追问道：“那他，究竟患的是何病症？”
水眸一转，姜念卿道：“似是常年郁结所致。”
心病这种事，没有可以说成有，即使太医前来验证，也非常容易伪装。
短短瞬间，她设想好了接下来要撒的谎，谁知对方听完后，什么都没再问，而是端起茶盏啜饮起来。
中年男人的面容氤氲于淡淡的热气后方，表情叫人看不真切。
半盏茶喝完，南肃帝道：“起来罢。”
姜念卿目露迟疑，一度想直白说，还有什么问题，不如一次性全部问出，别待会儿又要跪下，这一起一跪的，就挺麻烦。
仿佛看穿她心中所想，帝王蓦地笑了：“姜氏，外面天气不错，不如陪朕去花园走走吧。”
走走？莫非就这么蒙混过关，彻底翻篇儿了？
还是说，打算换个环境，采用怀柔政策，继续套她的话？
“是，皇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其实事到如今，交手几个回合后，她倒没了在王府时的忐忑，反而升起了另一种莫名地好奇心。
容漓身上的秘密，似乎有点多啊。
就像潘多拉的盒子般，令她忍不住想要去打开，去了解……
皇宫里大大小小的花园不少，不过所有的加起来大概都比不上御花园。
气候转暖，阳光明媚，御花园内的花争芳斗艳，美不胜收，使得人的心情也不由地跟着轻松起来。
南肃帝看着女子充满欣喜的眼神，以及轻盈欢快的脚步，若有所思的感慨道：“朕还记得年少时，也曾如你这般雀跃，可惜再美的景致，见得多了，便没了最初的兴致。”
姜念卿正欣赏着，闻言随口道：“不一定是见多的缘故，或许只是心境不同吧。”
帝王不知想到了什么，垂下眼睑，竟附和道：“说得也有道理，大部分时候，景色依旧，可物是人非。”
跟在后方的余公公暗暗咋舌。
圣上一句自言自语，这如夫人却是当真搭上话了，还以这般闲话家常的口吻，好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女娃儿！